酉时初。
陈初带着蔡婳主仆三人回到洒金巷大宅。
蔡婳搭着陈初的手下了马车,仰头看见铜钉朱红大门上挂着的‘陈府’匾额,不由眯眼露出一抹微笑。
这座宅子原属周朝一官宦世家祖宅,丁未后,官员后人南逃,郑乙趁机占了后又历经一年多修葺装饰。
不想,只住了四、五年就为陈初做了嫁衣。
宅子很大,以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六进院落。
前两进院落住了车马夫、小厮,大宝剑和驻家亲卫也住在第二进,二、三进也做主人待客之处。
四进以后属于内宅。
各院落之间以连廊垂花门相连。
后宅内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环山绕水,曲折回旋,端是精致雅韵。
深秋季节,依然有四季桂等常绿植物点缀其间,以至秋日萧索气氛也淡了许多。
即便蔡婳从小生于桐山大户,见了这豪奢宅子,依旧赞叹不已。
再想起这宅子的女主人终归是小野猫,不由微微吃味。
可随后,蔡婳收起了小情绪,因为她发现,这宅子里的氛围不太对劲。
陈初去往后宅的路上,不时‘偶遇’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丫鬟。
明明深秋已天凉,却有丫鬟穿着夏日薄衫,胸前抹胸宽大松弛,与陈初躬身见礼时,春光大泄。
更有甚,还有人装作没看见陈初几人,在一旁追逐笑闹,‘一不小心’一头撞到了陈初怀里。
再作吃疼娇弱状,眼中含泪,不住赔罪,楚楚可怜。
走在蔡婳身旁的茹儿,早已双眼冒火,低声嘀咕道:“三娘子,陈都头家里是狐狸窝么!”
“还都头呢?往后喊陈都统!”
跟在陈初后头的蔡婳先纠正了茹儿,这才眯眼打量了前仆后继的妖艳货,低声道:“这宅子里的骚味,整个蔡州城都闻得到。”ъitv
随后叹气摇头,“这個玉侬,当真是个废物!”
当晚,后宅望乡园摆了一桌席面。
六进是大宅中占地最阔的一进,中间设有一座花园,东西各有几座独立小院。
正中是三层高的主屋。
猫儿还没来,主屋自然暂时空着,玉侬挑了名为望乡园的院子做了自己的居所。
也是陈初现下的住处。
不过这晚在坐的除了陈初、玉侬、蔡婳,还有铁胆。
铁胆入军不成,如今借住在第四进一栋小楼里。
席间,玉侬心情很好。
如今的陈姨娘,身旁也不缺蔡州城内一些夫人的吹捧巴结,自然对蔡婳的恐惧大为减少,此时见了蔡三娘子,还有些衣锦还乡的喜悦呢。
蔡婳看起来同样心情不错。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这晚,玉侬心想三娘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度的让出了陈都统。
翌日。
辰时初,陈初起床去留守司衙门。
蔡婳则领着茹儿看似随意的在后宅转了起来,且专门往那避风的角落附近去。
她生在大户,知晓偷懒的丫鬟们最爱躲到这种地方去。
辰时二刻。
果然在一座院子后的丈高冬青旁,听到了一阵小声对话。
“绿娥,你整日往老爷跟前凑,你和门房王小二断干净了么?”
“王小二?他算个屁啊!不过闲时唤来快活的捣子罢了”
“嗤~当初与人相好时喊人小二哥,现下却喊人捣子。”女子低声讥道。
绿娥好像有些着恼,也揭起了对方的老底,“如意,我怎样也没你拼啊!月初,你刚服了那碎骨子,身子还没养好就迫不及待勾搭新老爷了。”ν
几丈外的四季桂后,茹儿闻言惊愕的看向了蔡婳。
‘碎骨子’是一副药方女子引胎所用。
蔡婳依旧眯眼淡笑,早有所料一般。
冬青后的对话还在继续,名唤如意的女子恼道:“谁知那郑老鬼这般短命!枉我费了恁多气力,害我受此大罪。若他不出事,我现下已抬为姨娘了!”
“对了,说起姨娘我前几日听人说,老爷这位陈姨娘原是阁子里的姐儿”
“千人骑万人上的姐儿都能当姨娘,咱怎也比姐儿强的多吧!我能爬上郑都统的床,便能爬上陈都统的床”
茹儿听见这些丫鬟背后议论玉侬,不由绷嘴蹙眉,拉了拉蔡婳的衣袖,想要上前呵斥她们。
蔡婳却撇撇嘴,随后拉着茹儿悄步往远处去了。
“如意,你勾人的本事我是知晓的,莫说姨娘,你那手段便是当了这家的大娘子我也是信的!”
“呵呵。”
“如意,若伱当了大娘子,莫忘了在老爷面前多提提我。”
“呵呵,那你先借我三两银子,玉容香妆出了新口脂,我去买一支。”
“我没钱”
“放屁!你别当我不知,月初府里大乱,你偷了一支汝瓷笔洗拿出去换了钱!”
“你莫污人清白”
蔡婳和茹儿渐渐走远,身后对话再不可闻。
“三娘子,你要装作不知么?”眼瞅蔡婳不去找玉侬告状,茹儿有些着急。
“”蔡婳斜了茹儿一眼不吭声。
“三娘子,就算你和赵安人不对付,但此事事关”
“我做事还用你教?”
蔡婳呵斥一声,打断了茹儿。
茹儿讪讪闭了嘴。
随后,蔡婳喊上张伯出府直奔蔡州人市子巷。
人市子巷,顾名思义,交易人口的市场。
巷内,面黄肌瘦的男女童,破衣烂衫的少女,像商品似的齐齐站在一间间店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