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日。
辰时。
蔡州留守司都统制郑乙率神锐军千二百并亲军二百共计千四百军士,自桐山东界碑店方向进入桐山地界。
苦劝了数日的河南路经略安抚使张纯孝在此日停止了安抚动作,一边上书朝廷请援军前来弹压,一边急命临近府县进入备战状态,以防桐山糜烂局势往周边扩散。
事已至此,张纯孝心知郑乙不为自己讨个说法,是不会乖乖撤军了。
张纯孝心下恼怒,先恼那桐山县上下不知好歹。
本来郑乙在他相劝下,已明显犹豫迟疑,却不想那桐山县竟刊印了一篇所谓‘告桐山全体百姓书’。
其实就是一篇檄文,上列郑乙十宗罪,直把他底裤都扒了,那郑乙如何不恼?
张纯孝二恼郑乙视国法于无物、视上官良言若放屁。
张纯孝甚至暗暗期盼这跋扈军汉能在桐山跌个大跟头,不过想到双方实力差距,随即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了脑后。
自当日起,淮水北唐、蔡、颖三府、河南路、甚至淮水南周国信阳军、光州军,无数双眼睛都看向了小小桐山
十字坡。
秋日晨午,微风不燥,阳光醇厚温润。
近来热闹了几个月的市场、大酒店,此刻寂静空阔,恍如末世。
西去三里。
牛头山。
陈初和刘二虎、彭二几人站在半山腰远眺。
官道上,一支绵延一里的队伍刚刚行至十字坡。
“他们几时出发的?”陈初突然问了一句。
“良哥儿传来的消息称,神锐军晨间辰时拔营。”彭二哥回了一句。
陈初抬头看了眼天色,不确定道:“现下巳时了吧。”ν
“巳时末了。”
“界碑店到十字坡只有十余里,他们竟走了两個时辰?”陈初讶异。
一旁,徐明远为陈初解惑道:“当世强军一日可行军五十里,不过这神锐军走的是平坦官道,且无辎重、轻装简行,两个时辰行军十里的确差了点。”
徐明远面白微胖,一套轻皮甲绷在身上,甲缝间凸起一团一团小肉丘。
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身为桐山签军百长的徐明远,却是几人中唯一一个出身正规卒伍之人。
签军作为桐山县明面上最大的建制武装,按说指挥守城的重任交给徐明远当仁不让,不想,这个任务却交给了他的下属兼妹夫张宝。
这是几方妥协的结果。
签军本属徐家地盘,若再由徐榜之子担任一城指挥,让其他几家有些不放心。
毕竟西门家、蔡家的精锐都跟着陈初待在城外,城内尽留了妇孺家眷,包括猫儿、玉侬、蔡婳三人此时都留在城内。
而张宝和逃户关系匪浅,由他坐镇,陈初这边放心一些。
“游哨散漫,行军队列松垮,这郑统制显然没把咱放在眼里啊。”
徐明远望着蜿蜒向北的队伍,神色复杂。
山下,神锐军稍稍停顿,随后分出一支约莫二百人的队伍驻留十字坡监视鹭留圩,大部队继续前进。
陈初却道:“呵呵,这是好事”
郑乙的确没把桐山县放在眼里。
在他想来,这次入境桐山,与其说是作战,不如说是武装游行。
设想中,神锐军兵临桐山城下之日,就是城内人心溃散之时。
届时,桐山县县令必定受不了如此压力,便会交出郑乙索要的西门恭、陈初,接着他郑乙还可搜刮一番财货,趁机占了那四海商行。
一路行来,沿途村庄村民早已逃了个干净。
几乎没做‘会遇到抵抗’思想准备的郑乙,路过鹭留圩时见此处有青壮把守堤墙,便留下二百人象征性的监视看守。
殊不知,郑乙已在不觉间犯下了兵家大忌,轻敌。
酉时。
天色已昏。
神锐军大部终于抵达桐山县东门,却见城门紧闭,城墙上人影绰绰。
郑乙吩咐扎营,随后驱马上前,停在了城门二百余丈外观察一番。
跟在一旁的郑丁嗤笑一声,“这桐山县要怎样?难不成还想和咱们交手试试么?”
郑乙却皱了皱眉道:“若他们紧守不出,咱们还当真有些麻烦。”
身为蔡州都统制,郑乙下辖四军,但这些厢军要么需驻守州县,要么驻在淮水畔的关隘,他能短时间内迅速调动的也只有这神锐军。
但靠这千多人、且一半为老弱的军士强攻一座县城根本不可能,就连‘包围’都做不到。
再者,他也不愿轻易把事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这大齐的官做有滋有味,叛往周朝是不得已的退路。
是以,不免畏首畏尾。
“二哥,明日咱们让人往城书信,就说我们只惩西门恭、陈初等首恶,余者自可安好无事。看能不能赚开城门,若他们还不识相,便派些兄弟佯装攻城,吓唬他们一下”
郑丁提议道。
“也好。”郑乙想了想点头,随后又吩咐道:“老四,咱们只有今明两日口粮,安排人去打些粮草。”
“好!”
郑丁抱拳离去。
郑乙这次是私调兵马,负责调运粮草的一路转运使当然不敢给他拨发粮草。
不过,郑乙也不太担心。
一来、桐山人口密集,就食于当地完全可行。
二来、此地离朗山县也不远,实在不行从老家饮马庄调运粮食也行不过,饮马庄的粮食是他郑家私产,非不得已,郑乙不愿拿自家粮食贴补。
三、也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