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老爷子给镇住,唐伟东别提多得意了。
他先把二位老爷子请到正厅的“床”上坐好,——此床非彼床,就是中式家具中的罗汉床,以前国人睡的是榻,坐的是床。
比如家里来了客人,主家会热情的招呼,“来来来,咱们”。这个是请坐的意思,而不是要跟你睡觉,可千万别瞎想、别误会咯。
然后含羞带臊的、捏着半边装紧的,故作谦虚的说道:“那啥,什么钱不钱的,赚钱来不就是花的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换成喜欢的玩意儿,让自己开心一下,这才是赚钱的意义。”
唐伟东本来装个叉,结果却换来了两位老爷子,啐了他个满头满脸。
两人都是人精,还能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夸张一点的说,他撅撅,人家就知道他是要拉屎还是放屁!
得意两个字,就差写满他那张,看着就想捶一拳的脸上了。
长安先生拍了拍罗汉床的扶手,叹息着说道:“你这栋房子,可比和中堂的那栋锡晋斋,还要奢华。小子,这样的宝贝,你是从哪里淘来的?”
唐伟东嘚瑟的嘿嘿了两声道:“上次受单位指派,去鄂省参加张苍墓的论证会,我在古州转了转,这栋房子,是在那边山区里的一个小村子发现的。”
“据传是明代一位姓杨的大官建造、传下来的,他们自家人都不知道老祖宗是哪位了,真伪自然也难以辨别。反正我知道这东西都是真的,于是就买了下来。”
明代杨姓的大官多了去了,即便是二位老爷子博学广闻,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位的手笔。
尤其是,这种房子,在明代那就是妥妥的僭越。能干出这种事来的,绝对不是一般人,藏都来不及的事,他还敢到处炫耀啊?这样找起来就更难了!
两位老爷子对视了一眼,很干脆的就放弃了探寻的想法。
或许,有时间的话,可以拿这件事来解解闷。但要想非找到不可,那还是算了。
既然老爷子过来了,那就不能白来。唐伟东腆着脸凑到齐先生身边说道:“师父,这栋楼刚起来,还没个名字呢,劳烦您老给起一个呗。”
齐先生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吧!”
这事齐先生来做最合适了,他又是书法大家,又是唐伟东的老恩师,简直是不二的人选。
唐伟东马上在大厅一侧的桌案上,铺开宣纸,亲自为老师研墨润笔。
齐先生稍作考虑,就挥毫写下了三个大字:“益谦楼!”
益谦两个字,引用的是清史稿·柴潮生传中的一句话:君咨臣儆,治世之休风,益谦亏盈,检身之至理。
通俗点讲,就是谦受益,满招损。
这是齐先生在用这种方式,提点唐伟东呢。让他别嘚瑟,做人要低调点,这样才能受益。行事太招摇、做事太满,对自己没啥好处。
字是好字,词是好词,不过吧,唐伟东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那啥,老师,咱能换个词吗?一看到益谦这俩字,我不自觉的就会想起,头太痒、水太凉、连个都不如的钱谦益那厮来。”
求着人家齐先生给你起名、题字,完了又当面表示不满意,这种事,估计也就唐伟东这夯货能干的出来。ъitv
这叫恃宠而骄啊。谁让他是齐先生最宠爱的关门小弟子呢,这事只能他干,别人谁都拉不下这个脸面来,做这种没品的事。
齐先生倒也没生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说道:“没了,爱要不要!”
长安先生也是乐得不行了,站在一旁“煽风点火”道:“都言长者赐不敢辞,你这小子倒好,你老师亲授给你的东西,你都敢拒绝。”
“这是要欺师灭祖、叛出师门吗?老齐,你这弟子脑后有反骨啊,我看不能要了,你还是考虑一下,将他逐出师门吧。”
唐伟东哈哈一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仿佛生怕齐先生反悔似的,赶紧将写有“益谦楼”三个大字的纸张,拿到旁边晾了起来。
然后他再次铺上一张新纸,笑嘻嘻的说道:“老师,一事不烦二主,您看,这大厅里还缺一副对联,一副中堂呢”
齐先生想了想说道:“对联我可以帮你写,中堂改天我给你找个人,你自己去求一幅画吧。”
“嗯嗯嗯”,唐伟东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答应。
,老师身边的友人,那真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他找的帮自己画画的人,甚至连名字都不用问,必然也是大家。赚了赚了,赚大发了!
齐先生沉吟了一下,再次蘸饱了笔,随手写就了一副对联。
字数不多,连横批也就十四个字而已。上联:贤者常克己;下联:俗子不饶人;横批:圭角藏锋!
上下联先不说,仅就这个横批,短短的四个字,却是包含了两个典故。ν
分别是沈括在梦溪笔谈中点评寇准的:能断大事,不拘小节。有干将器,不露锋芒。
和欧阳修对张子野一生行事的评价:遇人浑浑,不见圭角。
圭角,谓圭之锋芒有棱角。身恒方正者,若物有圭角,不欲异众过甚,去己之大圭角,下与众小人合也。
意思就是圭有棱角,就像人的个性,要是不想让自己在众人里,显得太过异常,就得磨去自身的棱角,跟大家打成一片。
再直白一点,就是齐先生希望唐伟东把自身的锋芒藏起来,做事不要太过锋芒毕露。
行事圆润一点,不要跟个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