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爹略尴尬,轻咳一声道:“嫣儿还在呢,阿瑜,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乔致远故去的老爹,是个妻管严,当时全城皆晓,如今的乔爹,仍是个妻管严,府上大门一关,全家知晓。
乔嫣然自觉不能再当大蜡烛,站起身来道:“爹,娘,要不我就先回院里去了,您俩有话慢慢说。”
乔娘平和了语气,柔声道:“嫣儿,你别回去,今晚留着陪娘。”
乔爹吹了吹胡子,又瞪了瞪眼,极是无语道:“那我呢?”
乔娘余怒未消:“我不是说了,你睡书房去!”
快被乔爹在身上戳出窟窿的乔嫣然,对乔爹出言解释道:“爹,您现在每天这么忙,娘夜里失眠,怕扰了您休息,耽误您白天忙公务。”
乔爹眼神柔了一柔,蔼声道:“阿瑜,你挂念我休息不好,我不也担心你睡不着么,还是我陪着你吧,嫣儿她身子才好一些,让她好好歇着去,这才离家了一个,要是再病倒一个,你不得更心疼?”
乔嫣然出门,夜空之中,明月朗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圆月缺了一际边角,就像心里缺了一块踏实所在。
又入九月,天气渐凉。
继六月初三皇宫一行,整整三个月后,乔嫣然再一度踏足皇宫,不似之前的薄衫浅装,乔嫣然已裹上了温暖的雪狐披风。
康和宫中,庭院之内,阳光洒落,老少安泰。
太后坐在院内晒着暖暖的太阳,小豆豆二皇子在太后跟前,摇摇晃晃地学走路,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
乔嫣然走至跟前,单膝跪地,扶腰作礼:“姑姑安好。”
太后含笑而望,和声道:“起来吧。”抬手吩咐庄德福,道:“搬把椅子过来。”
乔嫣然优雅起身,应道:“谢姑姑。”
而后,腿上被一团重物扑抱住,乔嫣然低头,见小豆豆二皇子搂着她的腿,咯咯直笑,奶声奶气地嚷嚷道:“抱抱!抱抱!”
乔嫣然看一看太后,太后只微微含笑,却不发一语,明丽的阳光下,小豆豆二皇子嫩肤柔滑,眉目如画,很有几分盛怀泽的模样。
见乔嫣然没搭理自个的要求,小豆豆二皇子的两只小爪子,开始狗刨似的在乔嫣然腿上抓,泫然欲泣道:“抱抱,抱抱嘛。”
乔嫣然蹲落身体,捉住小豆豆二皇子的小手,与他平目而视,含笑轻语问道:“为什么要我抱?”
小豆豆二皇子听不懂乔嫣然的话,却不妨碍他继续执着地嚷嚷道:“抱抱,抱抱。”
乔嫣然抱了小豆豆在怀,坐到庄德福搬来的椅子中。
望着小豆豆在乔嫣然怀里扭来扭去,玩得好不自在,太后轻轻叹气道:“皇上常拿了你的画像,给兆景看,想来是看得多了,见着了真人,便嚷嚷着要你抱。”
二皇子盛兆景依旧咯咯直笑,偶尔间歇唤道:“母后……母后。”
柔软的身体偎依在怀,乔嫣然却听得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望向太后:“他叫我……什么?”
太后目露慈爱的怜悯之色,只道:“你日后若进宫,兆景会交给你抚养,哀家现在只是替你看着。”
乔嫣然心头泛起彻骨的悲哀,语声干涩:“因为我不能生孩子,所以连儿子都给我找好了?”
太后微吃一惊,疑道:“嫣然,你都知道?”
乔嫣然喃喃低语:“皇上对我可真是好啊。”
犹记八月初三,初秋的风,凉爽。
简陋铺灰的柴房中,骆承志坐在粗实的木头上,黑衣上沾了密密岑岑的灰渍,却将乔嫣然拥坐在怀中,不染丝毫尘埃。
骆承志握着她的手,眸光明亮,说道:“我回来之后,会向你爹提亲。”
乔嫣然倚在骆承志温暖的怀里,静静问道:“我身体很不好,说不定你今天娶了我,明天我就死了,就算我能多陪你几年,也不能帮你生儿育女,就算这样,你也还会娶我么?”
骆承志只低低笑了一笑,轻语柔和道:“儿女都是父母前生的债,你身体不好,我日后照顾你,恐怕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空,再去还前生的债,你别想那么多,你身体什么情况,肃伯全都告诉过我。”
轻抚乔嫣然的长发,微声浅语道:“我有你就足够了。”
秋风浅荡,轻轻柔柔地吹过,拂动乔嫣然长发飘飘,柔软的发丝贴在脸上,像骆承志轻抚她的脸,柔和浅语回响在耳边:“儿女都是父母前生的债,我有你就足够了。”
远远有脚步声传来,乔嫣然伸手摸一摸盛兆景的脸颊,轻语纠正道:“二皇子,我不是你的母后,我只是你的表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