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京城的慕容腾终于得偿所愿了,可蜗居西北的于珊,双眼反复盯着于楠传来的信笺,翻译了好几遍,终于在确认她没有翻译错于楠的意思后,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收到信笺的欣喜变成了恼恨,隐隐还带出几分担忧无助。
这份恼恨,并不是针对于楠的,而是针对新上任的威维帝——慕容腾。
于珊从于楠发来的信里,读出了这样一个消息——慕容腾准备择吉日下这样一道圣旨,他准备开疆辟土,以慰先帝。于珊简直不敢想象,慕容腾登基不足一月,屁股下的龙椅都还没有坐热,人心也还没有收拢齐全,就如此胆大妄为,而且还是在先帝的热孝期!
开疆辟土,这四个字说出来,自然是很有气势,很涨功绩,做成了就是百年流芳的美名。可是,那也要看看开哪里的僵辟哪里的土。据于珊的了解,大盛王朝所处的大陆是一个不规则的漂移版块,除了生活在鸡冠山以北的蛮族疆土被发现之外,其余的几面,要嘛毗邻高不可攀的高山,要嘛隔着深不可测的海洋。
慕容腾想要开疆辟土,那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取,也就是鸡冠山以北的蛮族。
可蛮族又岂是易与之辈,她世世代代傍险而居,百姓又多是未开化的蛮人,茹毛饮血的日子都能过得津津有味。他们若是果真未开化,倒也好说,只需武力强取即可。可是蛮族比起王朝的谋权篡位、改弦易张,最可取之处就是忠诚,绝对的服从蛮族皇权。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是大盛王朝擅自出兵,惹恼了蛮王,蛮族会拼尽整个民族去护卫,而不是另起炉灶,做大盛王朝的傀儡。
所以,对蛮族这块地,武力强取不可行,想智得又有些秀才遇到兵的意思,西北蛮族那块似开化还未全开化的土地,对大盛王朝来说是极其难啃的骨头。
可再看看王朝什么行状。
鸡冠山以南的地界已经传承文化近千年,当权者虽然经常换换姓氏,今朝欧阳,明天慕容的,可这并不影响百姓以传承千年的礼仪之邦自居。再加上老天爷厚爱,王朝地广物博,百姓不愁吃不愁穿的,百年下来,早已人心安稳,性子安逸,个个安居乐业,粗实汉子都少了血性,更枉论寻常百姓。
只需陈列一个事实,就可以知道,王朝与蛮族的差距在哪里——从慕容氏夺取政权建立大盛王朝到现在已经接近三百年,可从来只有蛮族隔三差五进犯王朝的份,王朝从来不曾主动出击过。安乐知足,是大盛王朝的子民普遍的优点;缺少血性,却也成了大盛王朝子民的缺点。
于珊从前世就知道慕容腾有野心,而且野心不小,这是一种直觉,也是一种判断。上一辈子在她的有生之年,她不仅仅是看到了成年的慕容腾为了储君之位耍心机,更看到了他埋头苦读安邦良策。慕容腾的目光放的很长远,仿佛自一开始就笃定,只要他努力,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可现在看来,慕容腾不仅仅是龙胆包天,还急功近利,竟然现在就开始觊觎鸡冠山以北的地盘。
眼下据于珊判断,慕容腾此刻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拿人命不当人命!
并不是说他的想法不可行,而是说他的时机选的不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谁都懂,而现在王朝就处在第三档上。想当初,若是王朝有此心,就应该在年前王朝取胜、蛮军疲惫不堪之际,令大军乘胜追击,不仅可以探探路,还可以削弱蛮族一部分兵力。可是,当时的圣上——威德帝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选择的是纳降,息事宁人。
死者为大,于珊不准备腹诽先皇的不是,毕竟先皇有自己的考虑。不过,先皇的不是不能说,才十八岁的当今圣上的不是却可以说道说道的。
当时还是太子的慕容腾,既然为了自己储君地位的稳固,迎合了先皇,不曾反对纳降的提议,就应该想到他自己的野心要晚十年八年的才能实现。毕竟是三年战乱,人力物力财力都损耗了七七八八,即便蛮族赔偿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也于事无补,大盛王朝生产力有限,在将士们饥寒交迫的时候,既不能吃金银珠宝,也不能拿金银珠宝取暖,那些只是富贵玩、物,与战争无益。
可是,显然,慕容腾没有在意这些。于珊曾与他生活了两年,大致上也能够猜透他想什么,不过就是:王朝粮草不足,蛮族的粮草也不足,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这是拿鸡蛋碰豆腐那一套谬论。或许在他看来,只要王朝的将士能够跨过心里的道德界限,不以侵犯他人为耻,那蛮族之事就可图。
于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大西北的自在生活,只有在当朝皇帝默许的前提下才能存在。若是当朝皇帝的口风变了,那么,即便历代谢将军是大西北的土皇帝,也别想过个安生日子。只因为土皇帝在真皇帝面前只是个臣子,而且一直是最忠心的臣子。
她了解谢昆,若是圣上果然下旨令谢昆领兵攻打蛮族,那谢昆是绝对不会推辞的,或许他也能够分析出里面的风险,可是,男人总是将机遇无限倍的放大,将风险缩小到针眼大小。于珊晓得,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看问题的不同,她觉得慕容腾胡作非为急功近利,谢昆却可能觉得,慕容腾乃一代明君,目光长远,选择了一劳永逸的法子。
而且从谢老爵爷和谢爵爷都一副壮志未酬的表现来看,这一劳永逸的法子是他们祖孙三代一直都祈盼的。
就是因为于珊能想到他们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