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说的“他”,自然是严世蕃,陆绎心知肚明。
“胡宗宪明明是严党,他为何要他死?”
“胡宗宪是赵文华的人,他一直对赵文华非常厌恶。”
赵文华,字元质,号梅村,慈溪县城骢马桥南人,嘉靖八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初在国学时,严嵩为祭酒,他认嵩为义父,被委派为通政使。
陆绎不清楚严世蕃为何厌恶赵文华,也许是因为赵文华胆敢越过严嵩,私自送百花酒给圣上;也许是因为赵文华对严世蕃之母百般献殷勤;也许就不需要任何原因,他就是对赵文华看不顺眼。
“他为何认为我站到胡宗宪一边?”陆绎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他想给胡宗宪按的罪名是私通倭寇,你只要沾上这事,就死定了。”
陆绎面沉如水。
圣上看似一心修道,但当为君王者,自然是有忌讳的事情,一则是边将结交朝臣,例如夏言,虽身居首辅之位,说斩就斩了;还有一则便是勾结外敌,这也是碰不得的罪名,触者满门抄斩。
严世蕃这一手确实够狠,一定有人在替他收集胡宗宪与倭寇往来的证据。陆绎深吸口气,接着问道:“他身边,可有与胡宗宪十分熟悉亲近之人?或是与倭寇熟悉?”
“确有一个人,但我也不知晓此人究竟是何身份。”阿锐顿了顿,“在扬州时,此人混迹倭寇之中,会说东洋人,为我们所擒,可惜被他溜掉。倭寇剿灭后,我发觉此人出现在他的船上。”
“那人样貌你可还记得?”
“若是见到应该能认出来。对了,袁姑娘也见过他,还审了他几句。”
今夏正拖了刚回来的岑福到一旁算账,推牌九的本钱是岑福的,说好了输了算他的,赢了就对半分。
“你居然还赢了?”岑福把铜板一股脑倒进钱袋里,除了本金,另外还赚了三个铜板。
将三枚铜板仔细地收到钱袋,今夏对自己的财运也很是满意:“老天保佑,财运亨通。”
岑寿在旁嗤之以鼻:“三枚铜板?!我算是知晓什么叫‘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今夏刚想回嘴,就听见陆绎开门出来,沉声唤道:“今夏,到我房中来。”
“啊……哦……”
陆绎接着命道:“岑福,备笔墨纸砚,再让杨岳煮点醒酒汤送来。”
“卑职明白。”
岑寿在旁忙挺直身躯:“大公子,那我呢?”
陆绎看了他一眼:“你啊……没你的事儿,睡觉去吧。”
岑寿顿时蔫下来,无趣地回房去。
“你和那两个姑娘推牌九也就罢了,你是怎么拖着淳于妹妹也和你们一块儿?”陆绎进了房,脱了外袍,径直抛给今夏。
“我问她会不会推牌九,她说在家时也常陪老太太消遣。”今夏被衣袍兜头盖住,扯下来不满道:“大人,你能不能矜持点,别老在我面前脱衣裳?”
陆绎披上宽松的家常衣袍,舒展了□体,下一刻,他伸臂将今夏揽入怀中,头往她肩上一靠,温热气息就在她耳边:“换衣衫也叫不矜持呀?要不,你也在我面前换一遭,那咱们俩就算扯平了。”
今夏脸一红,推开他怒道:“想得美!”
陆绎笑道:“好好好,这事以后再咱们细谈,先说说你今晚从那两位姑娘身上套出什么了?”
这事还需要细谈!今夏觉得自己脸皮实在比不上他厚,面色一肃,正色道:“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她们俩肯定是胡宗宪的女人。她们俩对胡家家宅的事情知晓甚多,只可惜大多数都是女人间争风吃醋的事情……哥哥,胡都督把自己女人都送你这里来了,对你可谓是一片深情厚意呀。”她偷眼看陆绎的神情。
陆绎神色波澜不惊,道:“接着往下说。”
“家宅中能养这么多女人,再加上她们日常的穿戴,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胡总督不会是什么两袖清风的人物,干净不了。对了,你爹惦记的徐渭徐文长,我也问了两句,他可真是胡宗宪眼前的红人呀,连那些女人都羡慕他在胡宗宪心目中的地位。”
“怎么说?”陆绎倒了杯茶,推给她。
今夏笑道:“这其中还有个故事呢,说是有一日胡宗宪召集了手下将领在议事厅讨论军务,旁人绝不能入内。谁想这位徐文长连门都不敲就闯进去了,滴溜溜转悠了一圈,什么都没说又走了。这若是换做旁人,早就拖出去打个半死,胡宗宪居然没和他计较,压根就不提这事儿。她们这些女人那叫又羡慕又妒恨,后来有一位最得宠的也想去试试,结果被侍卫挡在院门口,连院子都进不去。”
陆绎不以为然:“不过是拉拢人心的手段罢了,不足为奇。”
今夏耸耸肩:“至于外头的事情,徐海、汪直什么的,她们都不甚清楚。不过有件事我觉得算一条线索——她们提到去年中秋佳节,胡宗宪的心情非常好,家宴之时还曾向她们提过年底带她们去普陀山朝拜。”
“去年中秋?”陆绎回想片刻,“汪直是去年九月被抓。”
“这些年因为闹倭寇,普陀山又是海岛,几乎没人敢冒险前去上香朝拜。他既然说了这话,而且还是在年底,至少说明那时他对平定倭寇甚有把握。”今夏诧异道,“为何汪直还未被抓,他就有这么大的把握?”
说到此处,正好岑福叩门进来,托盘中放着笔墨纸砚。
“此事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