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张家老爷在和这一桌的人都混熟,并且桌上的菜也被吃下三分之一后,他的表情一点点的变得严肃起来,并开始步入正题——
也许此时吃饭的人都已经忘记这个酒宴的目的,但张家老爷不能忘。
他是为了他的儿子。
张家老爷默默地站了起来,对着在坐的武林人士们吆喝一声,在大家都安静下来后,他用一种回忆一般的表情说:“我的儿子,今年才十七岁。”
八神这才知道,原来案件中死掉的张家公子竟然还这么年轻。
张家老爷继续说道:“我儿子叫延香,他是我四十五岁的时候生下来的一个独苗苗,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给我老张家延续香火,莫要在我这里断了线儿……结果……结果……”张家老爷说到这里,却有些老泪纵横。
站在他身后的婢女给他递上一块儿手帕。
张家老爷接过来手帕擦擦眼泪儿,又继续说道:“自小,我那儿子在张府上下,就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毫毛,就连我自己都舍不得打他一下。而他也争气,从小就乖巧懂事,学文、学武、学算账,哪一样儿不被先生夸赞聪慧?可就是我这么好的儿子呀,竟然、竟然被那楚留香一剑杀死!”这时,张家老爷对着身后一招手,一个男仆就端着一块被红布罩住的托盘走上前来。
男仆走到张家老爷身侧站定,张家老爷面无表情的将托盘上的红布一掀,红布飞扬起来,而它的下面、托盘的上面,俨然是一把染血的短剑。
男仆用平静的声音道:“精铁短剑,长约一尺四十七寸,握手长约三寸六分。”
张家老爷这时痛心疾首的喊道:“这便是杀害我儿的凶器!”
酒席中,有一个大汉忽然站起来说:“江湖人都知道,楚留香从来不用武器,也从不杀人。”旁边也有人附和道:“传言确实如此。”
而又有人跟着反驳道:“流传是非的人,又有几个人真正见过楚留香?他们说楚留香不杀人,难道楚留香就真的不杀人吗?正因为大家都以为他不杀人,所以当他杀人的时候,才不会让人联想到他的头上。这岂不是说,让他更方便杀人了吗?”
有几名武林人士恍然大悟一般的跟着点头。
其中一人道:“有道理。人人都知道楚留香不用武器,所以用武器的话,就想不到他的头上,反而人人都会先想,这把武器谁常用?谁可能会是凶手?比如这短剑。提到短剑,大家第一个想到的是江湖上哪位英雄好汉?”
一个用短剑的武林人士站起来说:“我便是用短剑的。但只凭武器,我岂不是冤枉?”
众人连连点头,然后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楚留香此人城府很深,一开始就给大家造成一种不用武器的假象,所以他使用什么武器杀人都很方便,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八神嗤笑一声。
同时发笑的还有与她同桌的某个大胡子脸——那便是易容后的楚留香。还有楚留香身边跟着的那个易容的小姑娘,估计,应当是他的红粉知己苏蓉蓉。
那个使用短剑的武林人士看八神发笑,觉得她是女流之辈,便不屑道:“你又笑什么?”
八神看那人一眼,笑着说:“我在笑你们讨论来讨论去,菜都凉了,只讨论出来一个‘楚留香有嫌疑’的结果来。但这不是废话吗?”
“你!”那武林人士觉得自己被一女人羞辱,有些愤慨,不过看看坐在八神旁边的原随云,他却又恐于无争山庄的势力,倒是没敢说什么。这让八神不屑的又是嗤笑一声。那汉子这时便火了,若他再不出声,便会被人当作懦夫,所以他随手拿起酒杯,掷向八神。
就在这时,八神的左右两侧同时飞起一只筷子,在那酒杯还未掷到八神面前的时候,两根筷子就同时将酒杯穿透打碎,碎片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两根筷子却是从那汉子的耳边飞过,吓得那汉子愣在原地,脸色发白的看向八神左右两侧的两个瞎子。
林平之,原随云。
八神好笑一声,一左一右的搂上两人的肩膀,对那汉子说:“吾有左右护法,你还敢上吗?”
还不等那汉子答话,两人同时打掉八神的手,一前一后的说:“老实一点。”、“别闹。”这架势,倒还真有种左右护法的感觉——尤其是两人都是一身华服、面容俊美的瞎子。
那汉子此时羞愤难当: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这样被人挑衅,若是不应答,定会被天下武林人耻笑为懦夫。所以他硬着头皮说:“你当我害怕两个瞎子?”
林平之和原随云这才恍然大悟:咦,原来那人竟然也是瞎子?
但接下来林原两人想的,却是那汉子口中对“瞎子”这个词的鄙夷。两人因为眼盲而敏感,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尤其是两个人还都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
原随云一向在武林人士面前装的温文尔雅,不好揭破面具。而另一侧的林平之则是全然没有这个顾虑。所以当那个汉子出言不逊之时,他便捻起酒桌上的一颗花生,对着那人膝盖处弹出。
那汉子被打中后腿一软,竟双膝跪地,顿时惹得人们哈哈大笑。
汉子踉跄的爬起来左右看看,羞得一个大红脸,接着不忍受辱,又在瞧过林平之那一手后,知道自己必定打不过林平之,便羞愤的对着张家老爷一拱手说:“在下武功不济,自讨没趣,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张家老爷,在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