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谭央在诊室里正在看病人,刘法祖破门而入,面色严肃的问,“央央,你听说了吗?今天早上有j□j个日本兵死在了偏僻的道边上,”说到这里,他的神色愈发的焦急起来,在谭央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个小队昨晚刚回城,他们在城外守的就是方雅去杭州的路口!”一听他的话,谭央惊得笔都落了地。
开车往毕公馆走时,谭央的心一直是悬着的,出的虚汗沓在身上湿津津的。可是一踏进毕公馆的门,她便没来由的安定下来,房子里依然秩序井然,女佣拿鸡毛掸子掸着壁灯上的灰,女儿去上学了,画架子还放在落地窗前,她的猫衔着一个小布娃娃蜷在楼梯上打盹儿,沙发桌上有个打开的烟匣子,一支烟随意的丢在烟灰缸旁边。
她想她的从容大抵是来源于这个熟悉的环境,那个她曾经的家,还有里面那个她信赖惯了的男人。
陈叔看见谭央便很是欣慰的笑了,“我就约莫着少夫人听到消息就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他接过谭央手里的衣服,“您上去吧,他在楼上呢,昨晚闹腾了一宿,这会儿正补觉呢。”
谭央进卧房时毕庆堂正睡着,她本打算将他推醒后好好责问他一番,可眼下,看他一身疲惫的阖眼而眠的模样,反倒犹豫起来。谭央在床边站了半天,看他的被子盖得马虎,就弯下腰给他掩了掩被子,刚要抽回手时,却被他隔着被子攥住了手腕。
被毕庆堂拉坐到床边后,谭央气急道,“你怎么还装睡?”毕庆堂坐起来,慢悠悠的笑着解释,“不是,不是装睡,是睡前打算醒了去找你,所以总睡不实!”谭央不敢再和他这样歪缠下去,就连声埋怨他,“你还有心思睡觉,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你都敢去杀那些日本兵,这可是沦陷区呀!你这是活得腻烦,不想要命了吗?”
毕庆堂面容一敛,揽着她的肩道,“我知道会很冒险,可是小妹,不替方雅姐报仇,我这辈子都寝食难安,所以我一定要赶在她头七前,亲手割掉他们那个小队长的脑袋!你也知道,这就是我的为人,我没那么大的心胸,容不下那群狗娘养的随随便便动我的家人!”
谭央推掉他的手,无奈的说,“不是说不报仇,日本人和咱们的仇还少吗?咱们要打仗打赢了他们,把他们赶出咱们的国土,叫他们一败涂地,一二百年的都不敢窥探咱们的国家,那才算是报仇,那才算是个完呢!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大道理,可是最基本的,我们总不能意气用事就去以卵击石吧?为了报仇便自己再多送一条命进去,这值得吗?”谭央有些委屈的转起来眼泪,“你昨晚还说,还说你不会冒险做傻事,会惜命,我还信了你!”
毕庆堂见谭央这样紧张与委屈,既是动容,又有满心的充实甘甜,他轻轻凑到她跟前温柔的说,“谁说的,大哥最爱听你讲大道理了,这样的话,别人讲出来我都觉得假惺惺的,是废话,只你说,总能叫我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我是真的惜命,也没有做傻事!我谋划好了,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昨晚不但死了几个日本兵,那儿附近的医院里还丢了好几箱西药,杀人用的枪也不大高明,是老周他们常用的驳壳枪。那群日本鬼子会以为是地下党在城里找药,不小心被回城的士兵发现才起的冲突杀的人,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这些年来,大哥做事多周详,你会不知道?至于这大早上,就吓得魂儿都没了吗?”
被他这样一说,谭央就有些哑口无言了,长舒了口气,她轻声埋怨,“那也总是冒了险的,早些告诉我就好了,多叫人担心!”毕庆堂笑着说,“怕你担心,才不敢提早告诉你!”
谭央低着头再没说话,稍坐片刻她便起身要走,毕庆堂拉住她,“干什么去?”“我回去了,你睡吧!”毕庆堂缓缓松开了手,“我挺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你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多呆一会儿吧,”他眼神一黯,似是无心的说,“这几年睡觉总睡不大好,就前几个月能好些,我猜想,大概是你的原因吧。”
谭央听他这话心里便猛的一恸,原来自分开后便成宿难免,夜不能寐的人,不止是她自己。她慢慢坐在床旁的榻上,正看见一边半开的抽屉里放着烟枪,叹了口气,问他,“你又抽大烟了?”听见谭央的质问,毕庆堂睁开眼稀松平常的回答,“就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压压惊!”他望着天花板,心不在焉的说,“我是想同刘大医生搞好关系的,因他在你身边,还是章湘凝的丈夫。可是昨天,我冲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不仅是因为他连累了方雅姐,更是因为我很后怕,怕他把你也拖累进去,我都不敢想,倘若出事的不止是方雅姐,我该怎么办”
说着,毕庆堂的语气激动起来,“可是今早,在割掉日本鬼子的脑袋时我就想,如果这些王八蛋敢动你和囡囡!那我一定会和老周、徐治中他们一样,去战场上,就算是孤身一人,也要杀不光日本人决不罢休!”
一个一辈子都把利益金钱奉为金科玉律的人也会那么真切的想到去孤身抗敌!其实,不管是什么时局下,在哪个国度中,每个人都有自己守护与坚持的东西,也是因为这样的坚持与守护,人类的爱与精神才得以长存不老。
初春的一个晚上,吴恩在医院加班,林稚菊在谭央那里吃了晚饭就回家去了,她走后谭央才发现,林稚菊买来当早餐的糕点忘在桌子上了。医生总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