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治中听了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我就当是病急乱投医,且听你一次,咱们这就进城买东西!”说着,徐治中跑了起来,还焦急的催促,“快走!现在去!叫上林副官,我没买过女人衣服,要他一起出出主意!”李副官哭笑不得的追上去,“姓林的那个呆子哪懂得女人的东西,而且参谋长啊,你不用这么急,现在百货公司还没开门呢!”
上午时分,汽车在医院门口前还没停稳,徐治中就抓起纸盒子急急忙忙的下了车,在车里看见他小跑着进了医院,李副官笑着小声嘀咕,“你说咱们参谋长说软话哄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以后娶了谭小姐做太太,会不会动不动的跪床板?”林副官冷冷的横了他一眼,“少说这些没用的,你不知道参谋长想抽你的嘴很久了吗!”
李副官一听他的话急了,两个人在车里你来我往的顶了几句,正说着,就看见徐治中拎着盒子从医院里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坐进车里,一声不吭。李副官见状,秉性难改的凑过去问,“参谋长,怎么?谭小姐还生着气不肯理你?”徐治中将纸盒小心放在一边,“不是,她和吴医生带着药去街上为灾民治病,不在医院。”李副官笑道,“那不要紧,咱们晚间再来!”
徐治中苦笑道,“算了,回去吧。”过了好半天,他才无比憋闷的自语道,“她为了救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的命而整日奔波,而我呢,却要对我们共同的老师的死袖手旁观。我忽然觉得,其实我和毕先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我更有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徐治中的话叫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片刻后,一向寡言的林副官竟然开了腔,“参谋长,这不怪任何人!这一切都归罪于这个时代,在这样一个战乱频仍的国度,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活得干干净净,手上不沾血?别说您,只怕来日的谭小姐都不能幸免。”徐治中望向车窗外,无奈道,“生不逢时,总是差在时机,老天爷对我,太苛刻了!”
由于许多天没见到父母,几个孩子渐渐开始闹人了,夜晚的时候,最小的老三怎么也不睡,搂着谭央的脖子哭着喊,“小姨,小姨,我要妈妈!”谭央也陪着孩子一起哭,两个大一点的孩子见状也凑过来倚着谭央抹起眼泪。
孩子们睡着后,谭央看着他们熟睡的样子,那么纯真安宁,忽然有了勇气与决心,她披上大衣出了门,在街角的电话间,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是陈叔吗?我是谭央,毕老板他在家吗?让他听电话好吗?”
“少夫人啊?少爷最近忙得很,几天都没回家了。您别急,他回来我就叫他去找你!”
第二日的傍晚,谭央从医院回来便急急的往家赶,冬日的街上寒风呼啸,行人稀疏,路灯把光秃秃的树影打到临街的墙上,那般的萧索凄清。谭央忽的想起十多年前,就是在这条街上,赵绫穿着旗袍高跟鞋,领妹妹一样的牵着一身学生打扮的谭央,送她回家,也是这样的冬天,天寒地冻的,只有绫姐的手,出奇的温暖。她还会给她吃糖,并告诉谭央,嘴里甜心中便会开心,身上也就暖和了。
谭央想着,眼眶便湿了,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低着头向家中走去,一任苦涩的泪随风洒在这条十年前还甜丝丝的街道上。
谭央在家附近的杂货铺买了许多糖果回家分给孩子们吃。晚间,谭央将孩子们哄睡后枯坐在客厅发呆,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谭央回过神儿时再看桌上的座钟,已经十一点多了,她站起身正打算去睡觉,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不高不低却颇为急促。
谭央孤身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家,这个时候的来访叫谭央很有些心慌。她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前,手扶着门把手犹豫着。而敲门的人却很体贴的没有继续敲下去,半分钟后,就像知道谭央已经站在门口了一样,门外的人贴着门说了声,“小妹,开门,是我!”
谭央连忙打开门,穿着黑色大衣戴着礼帽的毕庆堂站在门口,急切却带着命令的语气说,“小妹,快,带着孩子,和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