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是普天同庆的大节日,宴会摆在太极宫紫宸殿,端得是庄重非常。
紫宸殿坐北朝南,庆丰帝与皇后并肩在主位上,东西相对的是各宫嫔妃和宗室亲贵,坐在下面的是各级内命妇、京中大小官员及其家眷。
皇后身着玄色祎衣,广袖滚边,金凤后冠栩栩如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林云熙依旧坐在庆丰帝右下第一席,第二席却是怀着身孕的张充华。她绀衣裾裙,双佩挽绶,秀丽的脸上泛着温柔,时不时羞怯地往庆丰帝那里瞧上一眼。她桌上放着特意准备适合孕妇饮用的桂花酿,清甜的香气盈在鼻端。
林云熙的心态虽有变化,但却不打算改变一贯怠K不是皇后,不用做什么贤淑大度状;也不是低位的嫔妃,需要讨好媚上,作为一个有身份有家世的宠妃,林云熙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抓住这份宠,并且尽一切可能,把这份宠变成爱。
退一步说,即使不是爱,也必须要得到庆丰帝真正的、哪怕一点点的信任——至少,比起宫里其他嫔妃,她要在庆丰帝心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位。
林云熙曾经以为她已经勉勉强强达到了这个标准,可是上回果断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想要庆丰帝区别以待,她还要好好努力才行。
帝后左手下分别是长平大长公主、晋阳祈阳淮阳三位长公主,还有先帝诸子,除了还被圈禁在府中的简郡王,荣亲王周承玚、诚亲王周承、毅亲王周承琰、庄亲王周承珣亦携各王妃尽数到场,反而太皇太后身体抱恙未曾出席,连一众太妃也都在寿康宫行小宴作陪?
长平大长公主是太皇太后的小女儿,先帝的同胞亲妹,辈分犹在庆丰帝之上。她早年嫁与甄家子为妻,仅有的儿子却早早过世,丈夫也跟着去了,只留她与小孙儿两人。
荣亲王、诚亲王、毅亲王年纪都大了,荣亲王眉目敦厚、诚亲王斯文风雅、毅亲王冷面含煞;唯有庄亲王比庆丰帝还要小上三岁,生得一双桃花眼,俊逸清朗。
席间庆丰帝不时叫几个宗室亲贵上来问话,以表亲近,期间也传召文采出众的近臣作诗添曲。有fēng_liú不羁的当场和歌而唱,众人也不以为耻,听得那词曲朗朗,更是如痴如醉。
林云熙亦是听得入迷,一曲歌罢,庆丰帝笑问道:“林卿觉得如何?”
林云熙赞道:“文辞清隽,斐然成章,这位大人好才气!”
皇后亦喟然叹道:“自文渊居士之后,再难得听到这样浩然大气的词曲了。”
祈阳长公主接口道:“难为六嫂还记得他!都快四十的人了,整天在外面晃悠,成个什么样!”虽是抱怨的话,眼中却满是笑意。
庆丰帝“哈哈”笑道:“子脩本是狂士,自然放荡不羁些。朕前两个月还收到他一副西湖烟雨图,这会儿都该游到武夷了。”
祈阳含笑道:“也就圣人还惦记着他那一点儿好,我家那位每每说起他来总要气得跳脚。”
祈阳长公主的驸马是尚书令董令昌,其兄董令兴,字子脩,颇有魏晋名士的文采fēng_liú,实乃当今文坛第一人,人称文渊居士。他的诗词文章多以巍然大气著称,偏偏为人狷狂,喜爱游览山川古迹,成日地不着家。
庆丰帝闻言,随口便问道:“三姐家的两个小郎君也有十来岁了吧?今日来了没有?可有意愿出仕?朕身边还少两个郎官呢。”
祈阳指指坐在下边的两个少年,一个眉目严肃,十□岁的样子;一个不过十三四,脸上还带着稚气,佯装愁眉道:“我家那两个小鬼文不成武不就的,早早瞒着我和子易去了骁骑营!正在五哥那里混日子呢!”
毅亲王曾驻守边疆近十年,身上杀气重,标准的军人大老爷们儿;又因斩杀当年匈奴的大将呼察罕废了一条腿,失去了帝位继承权,退下来后干脆就暗中跟了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六弟。现在掌着骁骑营兼督管京中戍卫,可说是宗亲中第一位高权重之人。
他声音低沉雄浑,“三妹说笑了,靖显弓马娴熟,靖安也不赖,我看着总会有大出息的。骁骑营里有那么几个不成器的,哪能跟咱们家的孩子比?”
祁阳笑靥如花,“那就借五哥吉言。那两个臭小子有什么不好,五哥尽管教训,若是敢不听话,我回去抽死他们!”
林云熙在一旁嘴角抽抽,摊上这么个剽悍的亲娘,董家小子乃们真悲催~~
毅亲王忽然转过头来,“这位是徽容夫人?”
林云熙一怔,毅亲王的目光如同刀光凛冽,竟然连杀气都放出来了!有木有搞错啊!!她只觉得有一瞬间头皮发麻,却是半点不愿认输,眸色清朗地回视过去,顶着莫名汹涌的气势一字一顿地轻声道:“毅亲王有礼,妾身林氏。”
毅亲王满面含煞,似有不快之色,他冷哼一声,“林恒的女儿也不过如此。”
尼妹!居然还是老爹的敌人?!政敌?!仇敌?!
不管哪一种,敢在中秋宴上正大光明地表示不满,总之都不是善茬,这是想挑刺儿呢还是想挑刺儿呢还是想挑刺儿呢??!!
林云熙心底那一点儿对军人的尊敬之心立马换成从头到尾的鄙视,老爹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虽然以前没听家里人提起过,估计是不想让她搅进这潭浑水里,但现在既然发现了,就没有放过的可能!
她当然不能没顾忌地动手或者像驳宁婉仪那样直接回嘴过去,心底默默盘算,如果在宴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