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一入夜,盏儿便借口头疼回了屋,立在窗前一刻不停地注意着隔壁屋的动静。
到了戌时三刻,果见颜筝鬼鬼祟祟地从屋子里出来,怀中似还揣着个什么东西,步履匆忙地往外赶去。
盏儿唇角咧开一抹得逞的冷笑,她心想,临来时周嬷嬷交代过,要她办事干净利落,绝不能留活口,她原本还有些为难,要弄死颜筝简单,可要做得与自己毫无干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尝试过弄断后山顶上的凉亭栏杆,眼看着就要成事,可有些人命大,及时抓住了救命稻草。
再后来,颜筝似起了警觉,除了在禅房,鲜少有独自外出的时候,便是有,也不再去那些孤僻生冷的所在,反一个劲地往广莲寺那便凑,凭着那满口的佛经道理,倒是混了个脸熟。
这样,她要再毫无痕迹地下手,就越发难了。
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全不费功夫。
眼看着半月之期很快就要到了,她却使尽浑身解数也寻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弄死颜筝的法子,心里不免开始着急,她在明净堂当差数年,司徒侧妃的手段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她没有完成任务,便成了不可信之人,周嬷嬷怎还会留着她?
正当她打算豁出命去将人杀了时,颜筝却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甚至不必动手,只要在人赃并获时大喊一声惊动广莲寺的和尚们,就能够置人于死地。
盏儿深信,这是上天垂怜,连天都容不得颜筝这样的祸害活着了呢。
显慈庵与广莲寺中间的铁门,原本一入夜就要落锁,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夜却不曾,铁门虚虚地掩着,她轻轻一推就开了个大口子。
她悄悄地闪了进去,又将门重新合上,然后猫着身子躲在塔陵后面去追看颜筝的身影。
但塔陵处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
盏儿瞬时有些心慌,但她随即想,定是颜筝那小蹄子着急见奸.夫,是以才走得快,那纸笺上既那样写。想来他们相约的所在便该是在玄真和尚的禅房。她前些日子跟着颜筝身后,倒也逛过整个广莲寺,晓得玄真和尚的禅房就在左近。
她往前赶了小半刻钟。在接近僧侣禅房的时候停了下来,向玄真的居所望去。
微弱的烛火亮着,没过片刻便就熄灭。
她冷笑一声,也不再迟疑,鬼鬼祟祟来到玄真房前侧耳倾听。伴着梵香,屋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褪除衣物时发出的响动。
盏儿自以为得计,正想着是此时就喊人来,还是过半刻等屋子里的人入了巷再说。
忽听得耳边传来惊怒之声,“谁?你在大师兄屋子前做什么?”
是巡夜的沙弥。
她被吓得不轻。震惊之下,脚下便是一滑,跌跌撞撞地就往门扉上倒去。谁料到门并未落锁,她整个人便跌进了屋子去。
透过清冷而明亮的月色,玄真和尚裸露的上半身一览无遗。
他对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显然生出比惊疑更多的揣夺,向来慈和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杀机。
巡夜沙弥的惊呼似是一道春雷,将刚歇下的僧侣都唤醒了。住在左近的禅院纷纷开了,接连跑出穿戴不那么整齐的年轻和尚来,都赶着问道,“师弟,发生了何事?大师兄,发生了何事?”
一时间,整座广莲寺的僧居都乱了。
颜筝沿着山路小心地往山脚行去,不时回头望一眼僧居的方向,见刚才还是一片寂静黑暗,此刻却闪得灯火通明,脸上不由露出得逞的微笑。
她心想着,盏儿夜闯僧居,这件事一定很难解释地清,更重要的是,盏儿闯的不是别人的屋子,而是皇城景王埋在广莲寺的一颗隐棋,隐卫的人素来做事小心,就算没事也要想个半天,何况是被个女子夜半深闯?
玄真和尚既然后来能够直接面君,想来该是隐卫的首领,他既能做到那官职,想来是个极其谨慎之人。
他不会容下盏儿的。
盏儿,一心想要她的命,但谁料到,最后却赔上了自己的命。
颜筝叹了口气,她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的泥菩萨,当然她也不是视人命为草芥的心狠手辣之徒,所以,她设下天罗地网,至于钻还是不钻,却全由盏儿决定。
盏儿要置她于死地,所以才会被她的天罗地网置于死地,说到底,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她不觉得可惜。
想到这点,颜筝彻底放开了心事,脚下的步伐也略快了几分。
为了便于行走,她早就将木板拆掉,将养了这些日子,她的右脚踝已然好了八九成,就算不用木拐,也可以行走自如,这让她感到惊喜,同时又觉得逃出这里的希望更加多了几成。
这条路,是她站在后山亭中时所见,依稀看到一直往下走,便通往一座村寨,她从高处望去时,看到村寨里稀稀落落的民居并不很多,想来她深夜穿行,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按照她现在的步伐,等到天亮,一定可以赶到市集,到时候她便拿包袱里的银子去雇一辆马车,等出了韩城再另做打算。
她深信,只要顺利离开韩城,就一定能够回到皇城。
韩王府丢了个无关紧要没有承宠过的侍妾,想来也最多在广莲山四周寻上两日,之后便也不会再管了吧。
颜筝沿着树丛一路而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都没有能走出这座密林,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明明已经下到很低处,但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