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迎来一场雨水的文安城,今早竟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倒也挺舒适的,雨后空气里净是清新的草木花香。/p
等到微风吹动了刚抽出新芽的桃树枝叶,抖落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再顺着桃树往上瞧,便窥见了一位梳着灵蛇髻的冷面女子,她发上仅有一根镶玉步摇,身着藕荷色大袖衫,白净的手搭在雕花窗沿上,眼神似冰,定定地看着那株一花未开的桃树。/p
“今年这桃树也没开花,年年不开花,埋下的酒会香吗?”看了许久,这女子才轻启朱唇缓缓开口,但这四下无人,也不知道她是想说与谁听。/p
“你若想喝酒,我给你带便是。”声音洪亮如钟,这一听,便知来的是镇国将军府上的大小姐卢晚清,“我家有好多好酒,整缸的,管够。”/p
“你怎么来了?”窗边的女子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嘴角久违地往上勾了一勾,仿佛又恢复了往日俏皮活泼的宋府大小姐的模样,“她们竟然会准你来看我。”/p
“怎么会不准呢?”卢晚清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冒着热气的蒙顶茶出来,她自然是不会说出,她求了许久才能到这月斜楼来一趟的事情,“茶还是热的,纯洁,看来你过得不算太差。”/p
是了,这月斜楼上的美人就是重华帝国落日城内宋府的大小姐——宋纯洁,当年那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p
“是啊,这月斜楼珠宝首饰多如星,茶水也时时更换,但我种下的这棵桃树,竟三年未开过一次花。”宋纯洁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拿那杯蒙顶茶,纵使那茶烫得她的手指通红,她面上也无任何表情,“茶是好茶,不过,不适合我罢了。”/p
话音刚落,茶杯碎裂在地的清脆响声随之而起。/p
卢晚清皱起了眉头,飞快地站起来往宋纯洁怀里塞了一块玉佩,凑到她耳边轻声威胁道,“不许丢,记住了。”/p
说罢,卢晚清狠狠地推开了宋纯洁,大声呵斥道:“本小姐来看你是给你面子!你倒不识抬举,看来这杯茶也没有喝的必要了!”/p
宋纯洁被推得往后退了几大步,七八个宫女也在这时破门而入,两个飞快地就去扶住了宋纯洁的胳膊,领头的掌事嬷嬷则是不卑不亢地走到卢晚清身边行了个礼,开口说道:“宋小姐今日不适,将军小姐请回吧。”/p
“本小姐也不想在这待下去了,楼外桃树五六米高,养了三年,花无一片,也没什么好看的。”卢晚清深深望了一眼宋纯洁,又瞥了一眼那掌事嬷嬷,缓缓开口道:“看来你们都是不怕冷的身子。”/p
一听这话,掌事嬷嬷的脸色便不太好看了起来,她站直了身子不再开口,毕竟眼前的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不是她这一个嬷嬷可以惹得起的。/p
“你走,以后别来了。”宋纯洁被两个小宫女扶到床上躺着,放下了帘子,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里不带一丝颤抖和哭腔,嘴里如吐泡泡般一个接一个地蹦出了这七个字。/p
“好啊,我不来了,再也不来了!”卢晚清大声叫嚷着,可她的眼里却划过了一丝浓浓的不舍,她知道,自己在这待的时间越久,对宋纯洁越不利。/p
所以卢晚清没有过多犹豫,大步流星地就走出了月斜楼,只是到了那没有一朵花的桃树处,她停下了脚步,往上瞧了一瞧,可惜,窗已经被宫女们关上了,看不出里面是何光景。/p
恍惚之间,卢晚清想起了这三年来的日子。/p
自重华五十三年起,太后娘娘以刺客为由让宋纯洁住进了这前朝便建好的月斜楼里,卢晚清就总是顶着镇国将军府的名号来求见太后娘娘,每次都是等了六月有余才得以见上一面。/p
已经是第三年了,卢晚清也慢慢知道了宋纯洁不能离开月斜楼的真相,她是真心心疼宋纯洁,困在这月斜楼里三年,但她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宋纯洁如此聪慧,应该会明白的吧?/p
待到卢晚清一走,宫女们就都退了下去,月斜楼里静下来了,宋纯洁忍了好久的泪,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淌了下来,灌进了耳朵里,她紧紧地咬着牙,将身体蜷缩起来,手用力地攥着蜀锦华被,仿佛不知疼痛。/p
“晚清姐姐,三年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是宫女们子时来除了我的桃花?”宋纯洁颤抖着开口说道,声音细如蚊虫。/p
月斜楼下的桃树名为洒金碧桃,一树异花花异色,原生于苍家堡,那里漫山遍野都是这种桃树。想当初,宋纯洁的爹爹外出寻珠宝时从苍家堡带来的一颗种子,送给宋纯洁做及笄之礼,宋纯洁将其放进贴身香囊里保存了好久,但自重华帝国与苍家堡开战之后,苍家堡尸横遍野,一片苍夷,宋纯洁手里这一颗种子便是世间唯一的洒金碧桃了。/p
宋纯洁被太后邀来住在月斜楼时,随身带着这颗种子,因思念爹娘而将这种子埋入土里,盼着能长出小苗来,等到出了小苗,长成大树,宋纯洁又在树下埋下了一坛米酒,然后开始盼着开花的日子了,谁料竟是足足等了三年也未见一朵。/p
不,准确的说,宋纯洁见过这满树的洒金碧桃花。/p
那是在重华五十四年的一个雨夜,狂风敲打着月斜楼的窗,宋纯洁被吵醒了过来,她睡眼朦胧地想要去将窗掩好,却看见楼下五六个宫女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几人爬到树上摘去刚冒出头来的花骨朵,几人在树下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