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已死了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p
正疑虑间,吴生来了,婴宁忙避入内室。/p
吴生问知缘故,茫然不解。过了很久,他忽然问:“这个女子是不是叫婴宁?”/p
我说是。/p
吴生连称怪事。问他怎么了,吴生说:“我嫁给秦家的那个姑姑去世后,姑丈单身被狐狸迷住,得病死去。/p
狐狸生了个女儿,名字就叫婴宁,当时睡在床上,家里人都见过。姑丈去世后,狐狸还经常来。后来求天师在墙壁上贴上符,狐狸才带着女儿走了。/p
这女子莫非就是那个狐狸生的女孩吗?”/p
三人都在猜疑。/p
只听屋里一片嘻嘻哈哈,全是婴宁的笑声。/p
母亲说:“这姑娘也太憨了!”/p
吴生要求看看她。母亲走进屋,婴宁还在大笑不顾。/p
母亲催促她出去见客,她才极力憋住笑声,又面对着墙忍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屋子。/p
刚一施礼,返身就跑进屋内,放声大笑,一屋子的人都被逗得笑了起来。/p
吴生便自报奋勇,到西南山中看个究竟,就便作媒提亲。/p
寻到那个小村庄所在的地方,只见房屋全没有了,只有山花零落而已。/p
吴生想起秦家姑姑下葬的地方,好像就在这一带,但坟墓湮没,辨认不出来,只得又惊奇、又叹息地返了回来。/p
王母怀疑婴宁也是鬼,便进去将吴生的寻访结果告诉婴宁,婴宁一点也不害怕;/p
王母又怜惜她没有家,婴宁却一点也不悲伤,整天只是憨笑,众人都猜不透她。/p
王母叫她和自己的小女儿一块住。婴宁每天早晨都来请安,做的针线活,精巧无比。/p
只是好笑,谁也禁不住。/p
她的笑,虽然狂放,但不损美,众人都爱看她笑。邻居的姑娘媳妇,争着结交她。/p
王母选了个好日子,要为儿子和婴宁成亲,但终究还是怕婴宁是鬼。一次,王母偷偷地在太阳底下观察婴宁,见她的影子和正常人的一样。/p
到了吉日,王母便让婴宁穿上华丽的服装,行新妇礼。/p
婴宁笑得弯着腰直不起来,只得作罢。我因为她憨痴,生恐她泄露了房中隐事,但婴宁却十分保密,不肯对外人多说一句话。/p
每当王母生气或忧愁时,婴宁来到,一笑就化解了。/p
有时奴婢们犯了过错,恐怕遭到鞭打,也总是求婴宁先到母亲房里说话,然后奴婢再去见王母,总是免了处罚。/p
婴宁爱花成癖,寻遍了亲戚家,到处物色佳种,还偷偷地典当金钗首饰买花。不几个月院里院外到处是鲜花。/p
院后有棵木香树,紧挨着西邻家。/p
婴宁常常爬到树上,摘花插到头上玩。婆母每次碰见,总要斥责她一番,婴宁还是不改。/p
一天,婴宁又爬树时,被西邻家的儿子看见。/p
西邻子见到她的美貌,不禁神魂颠倒。婴宁也不回避,还笑了笑。西邻子以为她看上了自己,样子更加狂荡。/p
婴宁指了指墙根,笑着走了。西邻子以为是指给他约会的地方,大喜过望。/p
到了傍晚,西邻子到婴宁指给的地方,果然见婴宁在那儿,便扑上去抱在怀里。/p
忽觉下身像被锥子刺了一下,痛彻心肺,他大声号叫着跌倒在地。/p
仔细一看,哪里是婴宁,原来是一根枯木桩子躺倒在墙边,刚才他交接的地方是桩子上一个被水淋烂的孔洞。/p
他父亲听到叫声,急忙跑过来询问。/p
儿子只是呻吟着,也不言语。妻子来了,才讲了实情。/p
点上灯往孔洞里照了照,见里面有个巨大的蝎子,像小螃蟹一样。/p
老头劈碎了木桩,捉住蝎子杀了,把儿子背回家中,半夜就死了。/p
老头向官府告了我,揭发婴宁是妖异。/p
县令素来仰慕我的才华,深知他是个老实厚道的书生,认为老头是诬告,要打他棍子。/p
多亏我求情,县令才免了责打,将老头赶出了大堂。/p
婆母对婴宁说:“你平时那样痴狂,我早知会乐极生悲的,幸亏县令神明,没有牵累我们。/p
如果碰上那种糊涂官,一定会逮了媳妇去公堂对质,那时,我儿还有什么脸面见亲戚邻居啊!”/p
婴宁听了严肃地发誓:今后决不再笑了!/p
母亲说:“人哪有不笑的,只是要看时候。”/p
但婴宁从此后竟不再笑,有时故意逗她,她也不笑,但脸上也没忧愁的样子。/p
一晚,婴宁忽然对着我哭泣起来。我很诧异,婴宁哽咽着说:“过去我因为跟你的日子还少,说了怕让你惊骇奇怪;现在婆母和你对待我都十分爱怜,没有二心,我就实说了,谅不会有碍吧?我本是狐狸生的,母亲临走时,把我托付给鬼母,相依十多年,才有今天。我又没有兄弟,能依靠的只有你。我的鬼母孤寂地住在山中地下,没人怜惜她,让她和我父亲合葬,她在九泉之下也是遗恨的。你若不嫌麻烦和破费,让地下的人消除了悲痛,那么天下养女孩儿的人,也许不再忍心将女孩溺死或丢弃了!”/p
我答应下来,但担心坟墓迷失在荒草里,不好寻找。/p
婴宁说不必担心。/p
到了商定的那天,我和婴宁用车载着棺材去了。/p
婴宁在一片乱草丛里,指了指坟墓的地方,发掘后,果然找到了那老太太的尸体,还没腐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