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鹤翼也是孤傲固执的人,或者说他是最明显最具代表性的一类纯臣,雍黎的话他自然明白,虽惊讶于雍黎的通透,但他却不至于轻而易举地顺从。/p
他眼中只有帝王正统,即便他为雍黎的才华能力及个人魅力所折服,但涉及原则之事,他向来只尊帝令,不然他也不会因成安帝的一句话在朝中沉寂那么久。但这位宣阳公主到底不同,陛下也在自己跟前透露些意思来,更何况那个密令摆在那里……/p
“殿下所言,微臣明白。”安鹤翼抬手,“虽微臣遵陛下旨意,也不辩驳殿下钧令。”/p
“我们在复州分开走吧,你直接去澍州,不必从复州绕了。”/p
“殿下不直接去魏县?”/p
“嗯,我先往上面襄县一趟,魏县的疫情我需要从周边村县排查一番。”雍黎道,“更何况你早些去澍州也能早些盘点澍州局势,有益无害。”/p
安鹤翼应了,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殿下对南方局势比我想象的要考虑周全地多。”/p
雍黎眉头微挑,“瘟疫这件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情况如何我完全没有把我,但好在从年前大雪开始,我便对南方有所关注,提前备运了灾粮物资过去,也安排了相应人员,所以雪灾虽大,影响已被降至最低。”/p
车窗半开着,窗帘被风微微吹开来,隐约看见窗外疏旷的田野,路上人烟稀少,只有远远的田野尽头偶见一两农家炊烟袅袅。/p
雍黎干脆伸手拉开车帘,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却尤其舒爽,“若非如今境况容不得一分逗留,这样的景色倒是适合一杯清茶拥炉而坐。”/p
“殿下所言极是。”安鹤翼笑道,“太平盛世之下山野农家最是平静自在的所在,但乱世之下百姓的日子却艰难得多。”/p
“安大人这话是告诫。”雍黎笑。/p
“殿下恕罪,臣并无此意,只是提醒。”安鹤翼抬手施礼。/p
“提醒也好,告诫也好,事实确实如此,为上位者当以此为戒,但安大人这话其实说给陛下听更合适些。”/p
安鹤翼笑了,“殿下说得极是。”/p
雍黎却道,“还记得年前初次见安大人,安大人与陛下下的那一盘棋,是陛下刻意做给我看的,那我时便知道,安大人是陛下心腹。但是我观如今安大人,似乎与我璟王府走得太近了一点。”/p
安鹤翼知道她是指自己最近两个月常往璟王府拜见老王爷的事,想起陛下的交代,不由得一笑,“陛下果然是了解殿下的。”/p
“怎么说?”雍黎偏头挑眉。/p
“下官往府上去拜见老王爷本就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也早猜到殿下会有此一问,让下官直说便好。陛下早些时候便让下官做好外放澍州的准备,但下官长居定安,对南方局势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表面。倒是老王爷游历万里天下之事尽知,年前又亲去了南方,对南方局势也通透在心。陛下便让下官常往璟王府走走,请老王爷赐教。”/p
“祖父虽然游离朝局之外,但较之局中人对许多事确实看得更清楚些,只是祖父性子,到是难得竟能与安大人相谈甚欢。”/p
“老王爷倾囊相教,也是下官的荣幸。”安鹤翼低头应声,静默了片刻,突又道,“下官还有一事,想请教殿下。”/p
“何事?请讲。”/p
“下官初次拜访璟王府,作别时殿下说的那句‘不会想要天下成为一人之天下’,下官斟酌数月,未解其中深意,不知可否请殿下略解一二?”/p
雍黎想起说过的那几句话,不过是因为当时想起云先生曾经的一问。/p
使天无道,如何?/p
最初她不知如何回答,再后来每次心境变化便有了不同的答案。至于当日与安鹤翼的那句话,虽是她心中所坚持的,但是一切都毫无定数,现在说来不过是他人一听,哂然一笑罢了。/p
更何况涉及天下皇权,那句话从另一个角度听来,本就是大逆不道之言,安鹤翼如今再提起,若不是中直太过,便是刻意提醒了。/p
“我当日心神不宁多喝了些酒,那几句话不过冲动之言,哪里有什么深意呢?”/p
雍黎一笑,“安大人不必多想了,若被祖父知道,又得斥我意气太过口无遮拦。”/p
雍黎不想说,安鹤翼也不再多问,趁着车队停下休整便告退去后面马车坐了。/p
按当前的行程,最多三天便可到乾鄞州所属的襄县,乾鄞州紧邻澍州,两州之间相距不远,雍黎计划在进入乾鄞州之前与安鹤翼分开而行。毕竟瘟疫虽集中在乾鄞州且以魏县为中心,但澍州所受影响也多多少少是有些的,加之年前雪害,安鹤翼还是尽早稳定澍州局势于自己后期行事也更便利些。/p
官道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见着远远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一行人只打算停留半个时辰用了些汤水干粮便继续赶路,这样预计傍晚时分能到前面的城池落脚。/p
雍黎也下了马车透气,她踩了踩路边有些干冻的雪,看觅铎翻了她常用的一整套茶具来,笑道,“你还带了这些过来,也不嫌重。”/p
“我这不是怕殿下一时要起来没有么,既然想到了就都带了来,毕竟要在那边待几个月。”觅铎将茶具放在先前搬出的小几上,边整理边问,“方才烧了热水,殿下要喝什么茶,属下替殿下泡了来。”/p
雍黎看着桌上整齐排放的茶盘,茶壶,盖碗,茶海,茶杯,茶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