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得可不迟,正是时候。”成安帝依旧闲散姿态,笑问,“一路风尘仆仆,可用膳了?”/p
“劳父皇关心,儿臣甚好。”黎贤摘了兜鍪,盯着他,良久,道,“父皇应知儿臣此来何求……,父皇年岁渐大,有恰逢病重体力不支,儿臣特来恭迎父皇回京,大安宫已经收拾妥当,特地引了一汪温泉,最适合父皇安度晚年了。”/p
大安宫是前朝灵慧帝的养老之所,灵慧帝痴迷书画,不爱朝政,将将年过五十便传位太子自己做了太上皇,避居大安宫钻研书画。/p
黎贤几句话说得坦白,昭昭心思,连掩饰都不掩饰了。他志在那高高在上金雕玉砌的龙座,压抑了这么多年,如今想要的东西已唾手可得,如何不满心迫切。/p
权势地位迷人眼目,更何况是全天下最吸引人的那个位置,黎贤满脑子只有“皇位皇位”,只想着只要迈出最后一步,这世上便无人可对他有所威胁,他表象仍是往日谦谦君子,而思想却有些疯魔了,他未曾想过他这一路过来太过容易,容易到有些不正常。/p
“你有心了。”成安帝搁下书,似笑非笑看着他,“朕不想去大安宫,你倒是可以去清平宫住住。”/p
“哈哈,清平宫?专门幽禁宗室的冷宫?我的好父皇,你不看看如今境况?平恪带了三万人马去了宁城,这偌大的朝日坛行宫不过就只有三千守军,早已在我控制之中,又有谁能让我进了清平宫?”黎贤笑了起来,原本尚维持着往日温雅的面容突然显得狰狞,他双手撑上成安帝面前的书案,凑过去,声音阴沉,“若父皇在此驾崩,也不会有什么人深究,毕竟您重病在身来势汹汹。而我,作为您的嫡长子,承继皇位名正言顺。”/p
“你比前两年倒是成长了许多。”成安帝拍拍他的肩,然后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道,“我身上的毒是郑匀下的吧?”/p
黎贤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但即便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黎贺不以为意一笑,“父皇明鉴,儿臣不如。”/p
成安帝挥挥手,“别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说吧,你今天过来是想要什么?”/p
“父皇应该知道的。”黎贤站直身子,负手看着眼前自己这个因中毒不适艰难支撑着桌子勉强站起来的父皇,“自然是退位于我的诏书,到如今想必父皇也不会介意帮我一把,让我好名正言顺的继位吧?”/p
成安帝笑了,往前走了两步,没有回答他,反道,“你知道为什么朕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立太子么?”/p
又走了一步,“皇位是什么?于朕看来是权力亦是职责。天下是什么?一人之天下,一家之天下,还是天下之天下?朕非完全无私的圣人,做不到天下之天下,而朕也不愿为独裁者,使得天下成为朕一人之天下。”/p
他绕过桌子再进一步,“所以朕至少也要努力做到一家之天下,朕用数十年在我黎家宗室中选贤与能,只要是我黎家血脉,只要能成为真正的大乘之君,不论是谁,都会是我上璋下一任帝王。”/p
“那父皇最终选了谁?”黎贤笑,“父皇别告诉我,你千挑万选的继承人是你眼前这个从来都不受宠的儿子。”/p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你知道为什么朕从未考虑过你么……”成安帝又一步,凑近他耳侧,极轻极淡地吐出一句话。/p
他这句话如石破天惊,炸的黎贤方才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他不可置信地一把抓住成安帝的脖子,双目猩红,拼命地摇晃,“你胡说!你胡说!”/p
成安帝却一改方才中毒颇深,似乎连力气也没有了的虚弱模样,一把抓住黎贤掐住自己脖子的右手反手一扯便挣脱开去。他年轻时也是练武不辍,打磨出的好筋骨,哪里是黎贤随随便便就能制住的?/p
黎贤踉跄两步摔撞到后面的书案上,立刻有几个侍卫上前来制住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为首一人。/p
禁军统领,平恪。/p
“朕有没有胡说,你大可回去问问你母后,如果你还能见到她的话。”成安帝神色一如往常,仿佛面前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仅仅是就擒的叛臣。/p
黎贤目瞪欲裂,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你骗我!你没中毒,还有平恪,那三万禁军根本就没有去宁城!你骗我,你骗我……”/p
“哈哈哈哈……”黎贤状似疯魔般地大笑起来,“枉我以为布局周密,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你布的局,诱我一步步入彀中,一步步万劫不复,你让我节制靖节军,是给了我,你这个长子最终的试探……”/p
他突然想到之前成安帝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不,不对……你是用我为诱饵罢了,你是想引出谁?”/p
“还不算太蠢。”成安帝鄙夷一笑,慢慢道,“这确实是我布的局不假,我也确实想看看这暗中到底有多少怀揣异心胆大妄为的,即便如此,这也确实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人非草木,毕竟做了我二十多年的儿子,我总不会没有一点怜悯之心。”/p
“你的一点怜悯之心,只是用我为诱饵,引出你暗中的敌人,然后就轻轻松松地把我放弃了,这就是你的怜悯!”/p
“没错,朕终归给了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安安分分地待在定安等朕回去,朕也会给你亲王之位,给你富庶之地作为封地。只可惜你野心太大了……”成安帝失望道,“你看你从平恪出现的时候便没有再起反抗之心,你已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