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浙会馆的惠风楼内,茶香满室,高朋满座,琴声悠扬。正如玛尔浑所说,今日,各大流派的古琴传人果真齐聚于此,切磋交流,可谓是群彦毕至,盛况空前,若是不来,“小马叔”可能会引为“人生一大憾事”。
此刻,年希尧正代表广陵派,抚着那台“飞瀑连珠”在弹奏《渔歌》,坐在我身旁的小马叔,早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又一次在琴声中忘我了,而此刻,我则被一道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搞得心不在焉,这目光的主人不是别人,是我的老相识,蒋雨亭的夫人——玉娟嫂。
我未曾料到,年希尧口中所说的老朋友中就有张孟球和蒋雨亭,今日的聚会便是这三人联合发起,玉娟嫂则俨然女主人一般负责接待来客,配备糕点和茶水。
方才我跟着年希尧和玛尔浑进门时,那情形也有点儿乱糟糟的。当时,我刚迈入门槛,一抬头,敲与玉娟嫂撞了个面对面,我当即便呆了一呆,玉娟嫂也瞪大了眼睛盯着我,似乎也颇觉意外,但随即,她回过神来却面带喜色,似有满腹的话儿要对我说,刚要张口,蒋雨亭和张孟球俩人过来了。蒋雨亭一拉他夫人的袖子,和张孟球一道,抢先毕恭毕敬地朝玛尔浑和我行了大礼,并口称“世子爷,大公子金安”,玉娟嫂虽然跟着他们照做了,却有些目瞪口呆。落座上茶,交流会开始后,坐在蒋雨亭身旁的玉娟嫂就时不时地朝我这边投来探究的眼神,她与我一样,始终不能像其他人一般,融入这淙淙的琴声里。
从玉娟嫂迷茫和疑惑目光中可以看出,蒋雨亭似乎还没跟他夫人透露我真正的身份,而此时我的坐立难安,却是因为玉娟嫂的出现,让我的脑海中无可抑制地浮现出了刚刚新婚不久的那个人——王和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好容易才将这三个字悄悄地掩埋起来!
算算日子,时至今日,王和均成婚已有两个多月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想起最后一次他冒险来见我时曾说过的——“你爹硬塞给我的那个什么高家三秀,我碰都不会碰的”,我这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和古怪g得蒋雨亭与张孟球来给我上课的时候曾说过,玉娟嫂是要去钱塘参加婚礼的,若没有料错,刚刚玉娟嫂想要跟我说的话应该是与王和均有关。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烛,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玛尔浑似是听得入迷得不能自拔,和着年希尧的琴声,唱起了柳宗元的《渔翁》。若在往日,我定要为这清越的歌声和琴声鼓掌叫好的,但今日他这一唱,我却莫名地觉得不胜其烦。
一曲终了,趁着满室的人对年希尧的琴技和玛尔浑的琴歌争相发表意见的当口,我跟玛尔浑打了声招呼,用“传统借口”溜出了出去,绕着后院的人工湖转了一圈,觉得实在没意思,可又不想回惠风楼凑热闹,便在惠风楼旁的一座小楼上找了个空房间,倚着窗子看风景。
这全浙会馆颇具江南风情,尤其是这后院,竟有一个不算小的人工湖,岸边犹如西湖的白堤,间隔种着柳树和桃树,环湖而建的楼房均是白墙黑瓦,一坐九曲桥直通湖中心的名叫“湖心亭”的三层重檐小亭……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钱塘的“碧云庄”来,相似的湖水,相似的房子,相似的亭子,说不定那对新人此时就在“碧云庄”的湖边携手散步,轻声细语……正想得心烦意乱,门外传来了玉娟嫂糯糯的吴音:“两位兄弟,麻烦通报一声你们主子,就说玉娟求见。”
“对不起夫人,我们主子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赫达拒绝得彬彬有礼又干脆利落。没错,方才我是跟赫达和巴朗说过要“静一静”,所以让他们在房门口把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我有几句很重要的话要跟你们主子说,说完我就走!”玉娟嫂道。
“不行,您快请吧。”赫达很忠于职守。
“我就说一句,一句……”玉娟嫂仍在死缠。
“夫人,请您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们无理了!”赫达加重了语气,玉娟嫂的声音消失了几秒,我那有些莫名紧张的心忽又莫名地惆怅起来。
“小罗妹妹,是我,我是玉娟嫂啊……”玉娟嫂的一声高喊,让猝不及防的我猛然一惊,随即听到“苍啷”的拔刀声和赫达巴朗的呼喝声:“放肆,退下!”
“小……小罗妹妹……”玉娟嫂的声音有点颤抖,但仍在强撑,“一……一鸣他……”
不出所料,玉娟嫂想跟我说的话果然跟王和均有关,要是让她在门外这样高声喧哗,万一被有心人听见麻烦就大了,不如就放她进来,看她到底要说些什么吧,于是,在玉娟嫂继续之前,我赶忙高声吩咐了一声:“赫达,巴朗让她进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玉娟嫂进了屋,呆愣愣地望着我,我朝小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并关上了房门。过了片刻,玉娟嫂仍没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我,我便朝她笑了笑,招呼了声:“坐吧,玉娟嫂。”
玉娟嫂“哦”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却仍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
我提醒道:“玉娟嫂,你刚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现在请说吧。”
“嗯?哦!”玉娟嫂总算回过神来了,伸手捋了捋额角的鬓发,默了片刻,挤出一个笑容对我道,“小罗妹妹,哦,我还可以这么称呼吧?”
“当然!”我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