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听了明德皇帝的叙述,深深感叹皇家的纷乱,同情凤倾城和萧越的同时,也下定了无论如何也不要这个公主身份的决心。
首先,她心里还是怀疑这个身份的真实性。之前,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岳盈,误认他人为父,到头来终究是黄粱一梦;二来,她怎么能够接受和凤倾城的关系从谈婚论嫁变成兄妹呢?况且,从凤倾城的态度来看,此事的真假也值得再次查探。
将这些情绪掩藏起来,追云和明德皇帝来到了凌宫。
凌宫的装饰一如从前,宫内的花木,庭院都是有人打理的,进入雕梁画栋的屋宇,室内桌椅家具一尘不染,看了看格局摆设,倒有些像墓室中的样子,想这明德皇帝也是个多情之人,但自古多情亦多愁绪。
明德皇帝不舍离去,流连了很长时间,最后张公公催促,这才离开。临走之前,安排追云就住在凌宫,并亲自安排了一大批宫女太监小心伺候,而张公公为了明日的册封典礼早就让宫里的绣房连夜为七皇子赶制礼服。
追云恭送皇帝至凌宫门口,待其走远,才返身而回。出了凌宫的范围,明德皇帝却停住了脚步,背手而立,问了声:“如何?”
张公公立即躬身应道:“回禀皇上,虽然七皇子殿下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眼里也无甚波澜,但奴才可以感觉得出来,她对这个身份毫无兴趣,甚至是……非常抵触,奴才刚刚也查过了,她和六皇子其实是…”
张公公不敢再说下去,明德皇帝眉头一皱,点头示意了一下,张公公立即凑上前去一阵耳语。
三更已过,追云躺在温暖和华丽的大床上,呼吸轻浅,安静得恍若梦中,可黑暗中,一双凤眼却亮如星辰。
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如今,她的听力极好,静夜中,整个凌宫的一切动静都在她的耳内,哪里有个太监打呼噜,哪个房里的宫女在磨牙,都听得一清二楚。随着夜越来越深,一切都显得分外安详——是时候该走了。
悄无声息地穿上白天穿的太监服,又找了条头巾蒙了脸,她如同一片飘零的叶子般,飘忽出了凌宫,鬼魅般躲过来回巡梭皇家卫兵,盏茶的功夫,她已经到了宫外。
回头看了眼那巍巍皇宫,她叹了口气,找准梧桐阁的方向,准备提气而行。
“七殿下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张公公尖细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如惊雷般定住了追云的身形,她惊愕转头,那人就立在离自己三丈外的屋瓦之上,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我半夜不成眠,到外面来散散心。”追云顺口胡诌。
张公公抿嘴一笑,掐着兰花指掩了一下,轻道:“正好,皇帝陛下也出来散心,既如此,七殿下不如陪陛下一同散散心吧。”
追云更是吃惊了。相处的这一天来,明德皇帝给他的印象只是一个有些滥情,却惧怕皇后,虽位高权重,却始终是个慈爱的父亲的角色,却不想他老谋深算,深沉至此,面上一点不露,却早已将自己看得透彻,真是个老狐狸!而这老狐狸身边的张公公怎么也如此厉害!
解下围巾,追云一脸坦荡,微笑道:“如此甚好!烦请公公引路。”
张公公恭敬引路,低下的眼睛里露出惊讶之色。
在皇宫门前阔大的广场上,此刻没有上朝百官匆匆的脚步,也没有巡逻的士兵的整齐的步伐,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孤零零地立在广场中央,如茫茫草原上寂寥的雄狮,正是明德皇帝。
张公公在十几丈外立定,一躬身,追云迈步朝那人走去。
“你的功夫不错!”明德皇帝背着手,没有回头。
“不及您的功夫。”追云站在三丈开外,没有施礼,平静回答。
“怎么,皇子的身份你都看不上吗?这么匆匆地就要走?”明德皇帝回过头,眉毛斜斜地挑着问道。
“怎么会?”追云淡然一笑,悠悠道:“只是追云福薄,恐经不起这样的富贵。况且,在此之前,追云也曾被人误认为女儿,并且以女儿的身份和那老人相处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但真相大白时,却伤人又伤己。我不想重蹈覆辙,所以……”
“所以你选择逃避?”
“也不算是逃避,我有个朋友,他知道我的出身来历,我想去找他,如果他也说我是您的女儿的话,再相认也不迟。”追云说的便是小林,但心里却另有打算。
“呵……”明德皇帝轻声一笑,道:“即使你得到了证实,不管是与不是,你还会回来吗?你觉得老人家都这么好骗的吗?”
追云一惊,她心里的打算却是如此,如果不是的话,她自然不会回来,但如果是的话,他也无法回来面对凤倾城,自己的念头怎么会被眼前之人猜到,难道他知道自己与凤倾城之事?
惊疑地看向明德皇帝,对方了然一笑,算是承认了,紧接着,他道:“如今,你若执意要离开,我也不会横加阻拦。但有些事情朕不得不提醒你——不要去找倾城!”
追云不语,紧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言语。
明德皇帝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整个人瞬间似乎有些苍老,背部也微微地弯了弯,缓缓道:“朕白天问过你分糖一事,看你的反应,应该是对当今凤玄几个皇子争位一事有所耳闻,今天朕就不妨同你直说了。”
“朕的本意是把皇位传给最有能力继承大统的倾城的,只因他聪敏豁达,无人可比,为了凤玄的黎民百姓,他是最好的人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