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板儿说了上海日本侨民近日撤侨的事后,徐来才回到马斯利花园西南角的小二层里。
“你回来了。”躺在沙发上的赵子悦,在徐来拉亮吊灯的同时,一下子惊醒:“岩井英一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我说你去了小农场。”
徐来解开衬衫衣领口子的纽扣:“你帮我去拿套衣服过来,我得洗个澡。”
其实赵子悦早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机油味;“小农场那里都安排好了?”
“嗯。”徐来直接去了沐浴间。
赵子悦也不多问,去徐来的卧室里拿了套衣服,放在浴室门外的矮凳上:“衣服我放外面了,你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徐来停了手中的花洒:“不一定。”
“哦。”赵子悦迟疑了一下,还是回了自己的卧室。
徐来洗漱完,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深夜一点,他还是拨了一个电话:“是我,徐来。”
“徐桑,你可算来电话了,赵小姐说你去了郊外的农场。”岩井英一显然是一直在等他的电话。
“是,这不太疲惫了,午饭过后,居然在农场一睡就到了大晚上的,那我还不得往回赶。”徐来笑得有些心虚。
“赵小姐怪你回来晚了吧?”岩井英一笑道。
徐来嘴唇轻扯:“岩井君,还是你了解我。”
“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岩井英一小声道:“张公答应了我租船的事,可接下来谁来押船又是个难题。”
“松本身体好些了吗?”徐来试探着问道。
“他就是没那档子事,我也不放心他押船。”岩井英一知道要松本跑个腿,采买些东西还行,这押船可不是小事,松本一个人是做不来的。
徐来知道岩井英一此时也是彻夜难眠:“明天我们见面再说吧。”
电话那头的岩井英一也抬头看着桌子上的闹钟:“你得帮我好好想。对了,我还答应了张公帮他摆平他儿子的事,哎哟,我这头痛”
徐来心中一动:“张法尧?他能有什么事?”
岩井英一就把在张公馆张啸林央求他的事又给徐来重新说了一遍。
“这个好办,张法尧和我还是有些交情的,只要把他手里的字画古董早早处理了,在三井大郎那里也就交代得过去。”徐来思忖片刻,只好顺水推舟地建议道。
此时的岩井英一最关心的是要完成外务省的撤侨任务,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他还真没力气去细究:“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明天,不,都过了十二点,应该是今天,今天你就找张法尧将这事帮我办妥,我不会亏待你的。”
“岩井君,你放心,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徐来也想不通张法尧怎么会攀上三井大郎这个来中国不久的三井财阀的总理事。
岩井英一这才放心地挂掉电话。
徐来看着手中的电话,一时怔忡不已。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掏出一根烟又放回去,和衣躺在客厅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天还没亮,徐来就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给惊醒。
他只好趿着拖鞋去开门:“张少,这么早?”
张法尧闪身进了房门。
徐来打了个哈欠,顺手关上门:“从家里逃了出来的?”
张法尧张望了一下客厅里凌乱的沙发,又看了看徐来一身正装,连睡衣都没换的架势,小声地猜测道:“吵架了?”
徐来只好装作很无奈的样子:“昨天回来晚了。”
张法尧也只是随便问问,他现在最怕,最担心的事是,他怎么过父亲张啸林那一关。
那些置换出来的字画古董若不能在短时间出手,那自己可能就摊上大麻烦了。
“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么多的字画古董,我也想卖个好价钱。”张法尧生怕徐来为自己私下联系别的买主而生气,赶紧解释道。
“张少,你想多了,那些字画古董是你们家的,你要怎么处理,是你的权利和自由。”徐来越是平静,张法尧越是担心。
“昨晚我想了很久,这事还是得拜托你帮我出手这些字画,价格好商量。”张法尧他现在是恨不得马上带着梅娘去法国。
徐来沉沉默了,如果真的帮张法尧出手这些字画古董,那就等于自己同“三井花园”的那对大财阀父子结下了梁子。
可这些字画古董都是属于中国的,绝对不能让它们落入那些贪婪的日本人手里。
“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徐来没有正面回答张法尧这个问题。
“还是我去吧。”赵子悦早就被他们两刻意压低的声音吵醒,就索性起来。
徐来尬笑道:“还是子悦贴心。”
赵子悦要不是见张法尧在场,非得一个擒拿制住他不可,这么假的话也说得出口,也真是没谁了。
张法尧见徐来两人微妙的表情,当即很是了然:“赵小姐,你就原谅来哥这一回,他一个大男人难免有些应酬,回来晚点也正常。”
“你们男人,全都是一丘之貉。”赵子悦语气略带嘲讽,转身走进了厨房。
徐来指着张法尧用口型对他说:看吧,拍到马腿上了。”
“嘿,我这替你开脱,你还揶揄起我来。”张法尧被徐来这么一说,心情似乎好了些许:“你是不知道,昨晚我趁着我父亲和岩井总领事聊租船的事,钻了个空子,这才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的,回到梅娘这里,她昨晚又叨叨了我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