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放不下白团子,冯漪出了永寿宫便一路健步如飞,足不沾地,赶往太医署。
“冯贵人——”
身后传来娇软甜腻的女声,如一罐子又稠又粘的蜂蜜倾倒在地,粘住了冯漪的脚步。她狠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道:“你还想说什么?”
高照容婉若清扬,楚楚可人,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
“妹妹怎么对本宫还存有这么大的敌意?妹妹难道还认为本宫是毒害白团子的凶手?”
冯漪嗤之以鼻,不予置否。
“妹妹认为本宫因为嫉恨你抢夺了白团子而暗下毒手,却忘了青团子不也是妹妹自己从冯贵人手中夺走的吗?妹妹仔细想想这掖庭之中最妒恨你的人,真的不是本宫。”
“说完了吗?”冯漪冷笑一声,不等高照容接话,便自顾自地走了。
“你!”
或许这冯家人姐妹之间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要稳固的多,那日郑充华玩命一搏都没能让她俩心生嫌隙,看样子今天她真是多此一举了。高照容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目光深不见底。
白团子在宫女的呵护下一天天痊愈了,冯漪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好转,因为这也代表着她们相聚的时光越来越少。
张佑巍奉太皇太后之命,硬拽着着白团子,要把它送出掖庭,冯漪哭得涕泗直流。
“不,张爷爷,你不要带走我的白团子。它被我娇生惯养的,送回鹿苑一定活不过几日。”
张佑巍进退维谷,手足无措,只好搀着冯漪一个劲儿的说“皇命难违”。
“张大人,冯贵人,你们也别为难了。不如这样,就由下官来代养白团子吧。”红衣高冠,雍容闲雅。崔敬默在朱门边踯躅了半天,搭腔道。
世上的确没有两全之法,二人只得各退一步。在抽泣的空隙间,趴在苏风怀中哭得天昏地暗的冯漪偷偷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心中一阵暖意。
时过夏末,立秋将至,暑气却没一下子被赶回南方,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暗潜伏,在人不经意间突然龇牙咧嘴地扑上来,所以民间给这个气候起了个生动可爱的名字——“秋老虎”。
秋老虎迎面扑来,掖庭中的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不歌到泣血不罢休,掖庭中的少女也都按捺不住春心暗动,开始哼起了情歌。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虽然掖庭中的妃嫔宫娥都是锁在红墙内循规蹈矩的金丝鸟,但是每当到了这个时节,她们都会抛去平日的矜持与顾忌,在莲花灯上书写下自己对爱情的美好憧憬或是对情郎的刻骨思念,随着汩汩流水,漂向宫外,流到有缘人的手中。
冯润与冯漪亦不能免俗。
她们早早地就捉好了蜘蛛把它们同自己的刺绣放在锦盒里。按照民间的说法,第二天,打开盒子,如果蜘蛛织成的网又圆满又美观,就说明织女娘娘赐予了她们“巧”。
把盒子藏好安置妥当,冯润和冯漪携手来到溪水尽头,果然人声如潮。许许多多熟识的、陌生的妃嫔宫娥在铺青叠翠处相互调笑着,追逐着,一扫平日的死气沉沉。
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呀!冯润默默赞叹着,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哎呀,我的灯沉了……”
一个不知名的宫女恼了,气得就要哭,旁边的好姐妹赶忙安慰道:“几日前我跟你说,让你别把花瓣做这么大,你不听!哎,你要的是灯漂的远又不是光要样子好看呐,因小失大。”
这莲花灯也是冯润亲自做好的,从画花样、找竹条、裁纱绢、到最后成型都从未假手于人。她们都把视若珍宝的荷花灯紧紧护在怀里,生怕别人碰到挤到。
“让一让,让一让。”
她们钻了个空隙,一先一后将手中的莲花灯放在水面。莲花灯打了个旋儿,顺利的飘向了远方。
“漂走了,我的荷花灯漂走了!”
冯漪拍手大笑道,刚刚那个放灯失败的小宫女怨念地瞥了她一眼。
冯润双手合十,默默许下愿望,她不求织女娘娘能赐她一双巧手,也不求赐予一颗兰心,只求能赐予她与圣上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她在荷花灯上用朱砂笔写下:“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她愿意做拓跋宏的月亮,无论天有多黑,夜有多冷,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荷花灯一歪进了些水,冯润心中“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喊个不停。似乎是被她的诚心打动,荷花灯摇摇晃晃驶向了远方。
“冯漪你看到了吗?我的灯也漂走了,织女娘娘也答应我了。”冯润喜不自胜,忍不住抱了冯漪一下。旁边那个小宫女捞起河灯,一撇嘴,愤愤地走了。
“姐姐,我刚才也向织女娘娘许愿了。你许的愿望是什么呀?”冯漪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道。
冯润神情一变,她怎能向冯漪诉说她对拓跋宏的情意呢?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喔……”
冯漪的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喂,你们能不能别挤来挤去的了!小心把我的荷花灯挤坏了!”青衣少女气极了,推了旁边的人一把,生怕那人挤到自己的花灯。
“主子和女官大人在上游放灯,那儿不挤,有能耐你倒去那儿放啊!”那宫女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
还没等青衣少女骂回去,那人就已经消失在人潮中。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祝羿步若流星,身姿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