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迢递,暮天苍茫,积雪堆满大川大河,一片冬日肃杀的气候。万里阴云勾连着白雪铺就的远道,像荡着雪浪的瀑布从天上来。一队车马正缓缓从天边顺着这条蜿蜒大道走过来,虽是大道,但是下雪天走起来还是分外费力。突然,队伍前端的卢无意猛地勒住马,双腿一夹马肚快马行到前方。
这条道路的东边居然停着一架男子的尸体,皮肉已被啃食的差不多,只剩下血淋淋的骨架。看骨骼,尸体的主人还属于青壮年,怎么就这样被袭击,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看来这片雪原的饿狼已经出没了。咱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誓死保护圣上。”卢无意叮嘱身旁的士兵。他向来心软,虽与尸身的主人素昧平生,心中已生恻隐之心。
敏捷地跳下马,走到尸体旁边,他解下斗篷披在他身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本想亲手替这位仁兄收尸,又恐于耽误行程,卢无意站起身子,吩咐随行的士兵替他代劳。
队伍骤停,队伍中心踱过来一匹白马,这马膘肥腿长,目如铜铃,声音洪亮,奔跑起来飒飒有风,仰头嘶鸣甚至可以吓退孤身的野狼。骑在马上的人自然也配得上这匹非凡神骏,一身绛紫色桑蚕色长袍,雪青薄纱在袖子衣领匝上一圈滚边,胸前头发丝般细的金线刺着麒麟流火,光看穿着打扮便知道此人非富即贵,不肖凡品。
来人正是连夜从平城前来的拓跋宏,见到此番惨状也是心生怜悯。俯仰之间,他见地面印着一片梅花似的脚印,细细密密地向前方而去。大概是那几匹吃过人的野狼又向前方觅食去了。
“卢无意,你留下几人将他入土为安。朕唯恐前方又有人罹难,若不及时相救,你我都追悔莫及。死者已矣,生者为大。快去快回!”
话音未落。拓跋宏便勒紧缰绳领着一大队轻骑快马加鞭绝尘而去,卢无意交代了几句后也立刻上马尾随队伍策马前行。
冯润已经几夜没有安心合眼过,摔昏过去后反而睡得香甜。隐隐约约之间,感到一滴温热的水滴落在额头,猛然醒了。
刚睁开眼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一匹满嘴都是血的饿狼正悬在她的头顶。刚滴在她额头上的是狼口中的涎水和鲜血的混合物。没顶的恐惧淹没了她,她也顾不上如何智斗野狼,抡起包裹狠狠给了它一击。爬起来就跑。
那野狼吃痛地歪了一下头,又龇牙咧嘴地冲她小腿狠狠地咬了一口。一阵钻心的痛从小腿上袭来,冯润踉踉跄跄就要跌倒。但是,后有饿狼,为了求生,她只能咬牙坚持着拖着一条腿,拔腿狂奔。
“救命!”
“有没有人!”
如杜鹃泣血,她的嗓子竟发出哭腔。冯润本以为见过这么多生死浮沉,再陷入绝境。她绝不会这么狼狈。可是当死亡再次降临,她能做的只有大声呼喊来释放她的恐惧。
跑着跑着,鞋子也跑丢了。赤脚踩在冰雪中,有一阵冷风从脚底钻进体内,整个人如掉进了冰窟。冷到了极致,脚疼到抽筋。
可是狼是这片草原上的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无论是穷追猛打,还是群起攻之都是其中佼佼者。这一次并没上次那么幸运,身后那匹野狼扬天长啸,竟然招致一群杀气腾腾的野狼。
还有谁能阻止它们的脚步?还有谁能阻止她的死亡?一时之间。冯润万念俱灰。
正在此时,突然从路的前方跃出一大堆人马,最前方的紫衣男子冲着那群饿绿了眼的狼qún_shè出羽箭,随后,他身旁的人皆举起弓箭。片刻间,局势竟被扭转,这群野狼向四方逃窜,却敌不过百步穿杨,悉数死于箭下。
冯润生怕羽箭射中自己,呆呆立在原地。如今,她眉毛头上结着一层晶莹的白霜,面如白纸,嘴唇青紫,看起来活像是个从冰窟挖出来的尸体。直到那个紫衣男子走上前来,将她拥入怀中,春风般的温暖才融化掉她周身的寒冷。
“对不起,我来迟了。”
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僵硬如石的身躯渐渐柔软。冯润反手抱住拓跋宏,热泪涌上眼眶。
“竟然是你!”卢无意惊喜大叫,“方才圣上看到沿路的血迹,唯恐又有人受到野狼的攻击,这才马不停蹄地刚过来救人。没想到居然是妙莲姑娘你,不,应该是冯润姑娘,这真是冥冥中的天意,亦或是你们二人的心有灵犀。”
冯润冻得嘴唇抖如筛糠,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便点头向卢无意示意。拓跋宏半蹲下身子,双手握住冯润洁白如玉的左足,果然比地面的雪还冷。随侍的士兵见状立刻拾起散落在一旁的绣鞋,躬身呈递上去。
拓跋宏正准备亲自给她穿上,见这么多人在场,冯润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卢无意了然地支会着士兵们纷纷背过身去,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怎么还这么冰?”
寒气传递到拓跋宏的手心,冯润的脚还是冷似铁,他干脆将冯润的双足放在怀里暖热了。冯润惶恐地挣扎,低声道:“圣上,不可……”
“这天底下还有朕不可为之事吗?”
拓跋宏的态度异常固执,牢牢抓住她的脚踝,一副誓不撒手的无赖模样。冯润生怕其他人看见或听见,只得任由他如此了。
等到捂暖后,拓跋宏才为他穿上绣鞋,弹去她鞋上的雪,道:“这种事朕还是头一次做,连朕的兰陵公主也不曾如此,你还不赶快谢恩。”
感动甜蜜之余,冯润也品尝到了若有若无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