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润低头看着地面,白雪深埋的土地上几乎看不见脚印。这时冯润才确定,冯清并没有夸大其词,她的功夫远远超出了冯润的想象。冯清离去的时候带来一阵冷风,打着卷,直入帐中,教冯润打了个寒颤。
她猛然想起,自己的身后还站着玉菟。即使背对着她,照样能感受到背后冷风阵阵。她宁愿和冯清一起受着冷风吹,也不愿和玉菟独处一室。
“三青,你等等我。”
冯润放下行囊,随手裹着披风就准备往外跑。突然,她想着,若玉菟这时对她行囊中的东西动手脚,她便着了道儿。她尴尬地回头,抱起行囊,道:“这里面有些药,或许他们会需要。”
然后,才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等她走了几步,方看见前方围着乌压压的一撮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她转了几圈也没看见冯清的身影,只好努力往前挤了挤。
“发生了什么?”
冯润问身边的男人。
“我也不清楚。好像死人了吧。”
冯润闻声皱眉,心一惊。难道噩运的毒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向了他们的喉咙?再向前走了两步,她瞅见了冯清他们的背影。她欣喜地向前跨步,正欲拍冯清的肩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的尸体身上。
有大约十七八个人围坐在地上,身体冻得发青紫色,连衣服都也冻得硬邦邦的,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石刻雕像。风吹乱了雪花,粘在他们早已失去温度的脸上,所以雪花也不会融化,在他们脸上保持着原有的形态。那一张张僵硬的脸上像是发了霉,长了毛,甚是渗人。
冯润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魂不附体,心在胸膛砰砰跳。震得胸膛快要碎了。她迅速背过身体,只听见谢斐然的声音在说:“怎么样,还活着吗?”
常笑书翻着地上的尸体,手也冻得青紫,牙齿打战,道:“没了。这么冷的天,估计没人能活着。”
“不行,我们再仔细检查一下。”冯清铿锵有力道,“也许对于我们没什么,但是这是他们唯一的生存机会。若我们也这么走了。他们就真的活不了了。”
冯清直接解开束手束脚的披风。弯下腰。搬开一座座沉重的身体,号着那些冰冷的脉搏,以此来寻找渺茫的生命迹象。
谢斐然和常笑书深受她的话语的鼓舞,低头与冯清一道忙碌起来。旁人见状也不再大倒苦水。来到三人身侧搭把手。
冯润起初有些犹豫,碍于人命关天,便强忍着恐惧,拂开那些冻僵的人脸上的雪花。人气多了,口鼻中散发出的热气笼罩在身上,好像没这么冷了。
突然,冯润拂开一张青紫的脸,那双眼睛猛地一睁开,她心跳差点从喉咙中跳出来。她失声尖叫:“他还活着……这个人还活着!”
众人闻声忙七手八脚地把这个人抬进马车中。将所有的被子都盖在他的身上,给她取暖。见已经救活一个,众人精神一凛,更加卖力地寻找起来。到后来,又找出四个气息奄奄的生还者。
“他们有的受了伤。有的还发了高烧,我们的药物不多,能不能帮他们熬过今夜还不一定。如果我们要把他们带到叶城,再给他们治伤,恐怕他们会有性命之虞。”常笑书探了探他们的额头,极度寒冷之后,身体如死火重燃,烧起惊人的温度。
有一个相对年轻的妇人,神志还算清醒,喃喃道:“前方路东往前走三里地,有间客栈,那里大概有大夫。”
谢斐然斩钉截铁道:“人命要紧,就算晚几天,也不要紧。何况,这下雪天封住了大山,咱们贸然前行,等到粮食用尽,万一迷了路,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去个客栈避避风头,不失为一个好计谋。”
玉菟在一旁突然插嘴道:“各位好心人,请听我一言。”
见众人纷纷屏息侧目,望向她。玉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这种深山老林中突然冒出这么一群人,难道不可疑吗?个个都生了病,找不到大夫,偏偏又只有三里之外的客栈有大夫,难道不是太过巧合了吗?万一他们是群歹人,想要把我们引进那间客栈,来个杀人越货,我们可如何是好?”
若论到可疑,谁比你更可疑呢?冯润心中暗想。她惊叹这个看似柔弱无骨的少女心中的冷静阴沉甚至超过了一个男子。
玉菟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眼光,立刻解释道:“小女子自小出身孤苦,家中变故使得前半生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尝尽了人情冷暖和人心险恶。这才不得不小心行事啊。”
谢斐然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出门在外,万事都得小心为上。这件事你想如何解决?”
“现在我们人救也救了,算是行善修德,无愧于心了。后来他们的生死,哪能让我们这群人一手包办。不如我们将他们送到路口,三里地也算不得远,就让他们自行走过去好了。”
冯清立刻反驳道:“这怎么行!他们还受着伤呢,让他们走过去,不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玉菟生怕让他人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想法,立刻解释道:“不是让他们走过去,我们可以给他们干粮,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马车给他们。”
谢斐然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的确关系大家接下来要走的路。既然意见不合,兵分两路吧。我送他们去客栈,剩下的人由常笑书带着按原路而行。”
众人纷纷表态愿意随谢斐然同行,另一边则只有常笑书和玉菟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