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航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这个女孩儿并不像昨天那么柔弱无骨,连生气都是病怏怏的,毫无生气。
玄机师父回来后,她也不敢作祟,只得灰溜溜、气鼓鼓地走了。这个病丫头有何能耐,居然能让玄机师父对她礼让三分。她睡的是雅间,而自己身为大师姐也不过睡得是通铺而已。
在咒骂中,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东方渐白,朝霞涨天。玄机师太早早从床上起来,在庭院中的蒲团上做早课。诵读完经书后她才敲响晨钟。
嗡……嗡……
枝头的寒鸦受惊散去,山上的黑暗被彻底驱逐,阳光顺着新叶向静月庵流淌,整个世界宁和又安静。
砰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难得的宁静,玄机起身开门。木门半开,那张鹤发鸡皮,精神矍铄的老尼姑的脸露出来。
玄机把她迎进内室,两人一路轻手轻脚,不带一点风。
“玄空师姐,平城中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滞留这么久?”
玄空放下行囊,道:“太皇太后的侄女冯贵人归天了,太皇太上留下我们给她做法事。”
玄机一愣,沉默了片刻,才喃喃道:“是太皇太后另外一个侄女啊。”
“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庵里的冯贵人?”
回忆起冯润那日的石刻般的面容,玄空微微一顿,“还是算了吧。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快活。她的身体这几天刚刚好起来,若她知道又会反复。”
玄机领着痷中的诸位弟子做完早课后,拉着冯润来到内室。她把手中的佛珠轻放下,打开柜子,从里拿出一个香炉摆在桌上。
“既然入了佛门,那红尘中的一切都有要割舍,冯润这个名字你也暂时不能用了。不过你也别惊惶。你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她十分念及骨肉亲情。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再过个一两年,她也会送你回宫。”
冯润只顾着好奇地盯着她看,并没答话。
“按资排辈的话。你应该要是妙字辈的,不如叫妙音如何?”玄机也不管冯润的反应,继续自说自话。手从柜子中又拿出两个灵位,摆在桌面上。
冯润默念着灵位上的刻字——颍川苏梦笛,平凉林荷衣。念到第二个名字,她心中一颤。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她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记着他,念着她。她多想告诉扑上去告诉玄机。她就是林荷衣,她没有死,她从地府里回来了。
可是,无论是玄机也好。红袖也罢,她自始至终都是太皇太后的人。她不敢轻易的断定她在玄机心目中的地位会高于太皇太后那个女人。所以她只能怯生生地问:“师父,他们是谁?”
玄机手擎着香,三鞠躬,道:“红尘外的故人,也是黄土中的死人,已经与我无关了。”直起身来。目光在那两个名字上长久地逗留。
她说没错。人死如灯灭,林荷衣这个名字已经与她无关了,玄机也和她无关了。她毕恭毕敬地跪下,稽首道:“师父,我想给自己起名叫妙莲。”
玄机目光一动,锁在林荷衣的灵位上,脱口而出:“好。你记住,以后你就叫妙莲了。”
妙莲……妙莲……
冯润默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好像又重新活过一遍。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太皇太后有东西带给你。”
玄机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到冯润手中,冯润三两下撕开,从里面掏出一股编成结的头发。满心诧异中,她又从里面抖出一封薄如蝉翼的信。
上面的字少的可怜,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字条。上面写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是拓跋宏的字体!她的心瞬间热了起来,她用指尖抚摸每一个字,她甚至能贴合他的温度。
他没忘了她,他还记得她。原来每个相思成疾的日日夜夜都有他陪伴,那么这份相思也不算太苦。
“这是太皇太后对你的许诺,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好好活着,别在犯糊涂。”
冯润小心翼翼把字条和头发用手帕包起来,揣进怀里,让他的思念贴着她的心跳。
北魏皇城中,最近刚送走一场丧事,又迎来一场喜事。当今天子的贵人冯氏归天后被追谥为左昭仪,葬金陵。这场异常浩大的仪式举行了三天三夜,哀乐绕梁三日如泣如诉,白绫铺天盖地而来,黄色的纸钱撒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平城中的事外之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只觉晦气。
没过多久,柔然战败,郁久闾予成猝死的消息从塞外传来顿时整个平城都炸开了锅。这位柔然国可汗暴虐无道,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下的北魏百姓不计其数,大家都对他恨之入骨。这个消息立刻将前阵子满城的死气消除得无影无踪。
天子坐明堂,大胜而归,威风凛凛。自开年以来,拓跋宏朝会开始着汉皇衮冕,以玄色为上衣,朱色为下裳,上下绘有龙纹,将日、月纹于两肩,星辰绣在后背,示以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贺兰将军,这次大败柔然你是第一功臣,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拓跋宏意气风发地对堂下的贺兰破岳说道。
贺兰破岳跪在堂下,再抬头,熟悉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他本不是面如傅粉的美少年,这道刀疤不仅没有损伤他的容颜,反而平添了几分霸气和威严。
“臣这次只是侥幸立功,全凭陛下英明决断。”
“贺兰将军不必妄自菲薄,若没有贺兰将军半年以来的卧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