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手紧紧扣住她的,冰凉至极,却又比想象中更有力气,就像是落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都不愿放。
但见慧娘泪光盈盈,都是要哭的模样了,丹娘也一阵于心不忍。
这世道,归根结底对女子还是残酷了许多。
丹娘还没开口,一旁的婆子就急了:“我的好奶奶,您可不能哭啊,这月子里落泪仔细落下病根来,往后可不好调理。”
正说着,又是上帕子又是抬枕头的,总算让慧娘分神一二,反而哭不出来了。
丹娘道:“你身边的人都这般稳妥,你也尽可放心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你的好日子还多着呢,切莫忧心,将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
慧娘频频点头:“若非有你,我这一遭指不定如何了……若是我没了,我这孩子保了下来,往后还要请你多多照拂多多担待。”
这话很不吉利。
听着像是在交代遗言。
丹娘心头突突狂跳,一阵不安。
她忙按住了慧话头,宽慰笑道:“你瞧瞧你又乱说话了不是,你这刚刚生完了孩子,身子虚着呢,说话又费精神,快别说了,赶紧的把汤药喝了睡一睡,再好好将养着。”
慧娘倒是很听她的话,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丹娘瞧着她喝了汤药,又用了一些滋补的药膳,这才缓缓离开。
丫鬟们收拾着,屋子里早已没了血腥气。
但丹娘还是忧心忡忡,总有些化解不开的惆怅。
她转身命人请了太医过来,又加了两道红丰,里头足足有五十两封银,恳请他们再多留一晚上,今夜就别走了。
原先柳夫人还颇有微词。
她觉着儿媳已经平安生产,母子平安,就不需再留着太医了,传出去反倒是不好听。
可丹娘却很坚持。
“柳家伯母固然想得周到,只是我也是妇道人家,又是四姐姐的亲妹子,如今我娘家太太与长姐俱不在,只有我一人撑着,心中难免不安。都说柳家伯母是最宽厚仁善之人,必然能体谅我这分心思,只管留一晚上还好?”
她这话说得绵软,却带着一抹不容人抗拒的坚定。
柳夫人还未开口,一旁的柳承易便拱手道:“多谢小姨费心了,这便让下人们收拾出两间厢房来给大人们落脚安置。”
丹娘顺水推舟笑道:“好说。”
事已至此,柳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横竖人家红封都给了,且又不是从柳家的公中出的钱,她有什么好阻拦的,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不想看慧娘那丫头太娇宠着。
谁家夫人奶奶不生孩子的,若是都这般被娘家惯着,有娘家撑腰,那她这婆母岂不是被拿捏住了?
再想想原先慧那些举动,也难怪柳夫人对这位儿媳妇喜欢不起来了。
安置好太医后,丹娘才回了府。
谁料睡到了半夜,南歌急匆匆地过来报:“夫人,夫人!!柳家那头四姑奶奶出事了!太医派了人来问,说白日里
那样的老参还有没有?拿来救命的!”
丹娘正睡得迷迷糊糊,冷不丁被这一声吓醒了。
刚要猛地下床,她又被一只大手拦住。
是沈寒天。
“莫慌,我去命人开库房,你略略收拾了再说。”
“好。”丹娘冷静下来。
夫妻二人匆匆打点好便命人将药材快马加鞭送去柳府。
折腾了好一阵子,丹娘再无睡意,与沈寒天一道躺在床上,心头惴惴难安。
果然,白日里的不安是有预警的。
谁说孩子平安生下了,母体也就跟着平安的?
方才来讨药的小厮慌成一团,语无伦次地说了个大概。
大约就是慧娘生产时凶险,虽一时母子平安,但却伤及了身子,虚弱不堪。半夜时分,竟然出血不止,若不是慧娘身边的婆子敏锐,察觉到不对劲,要不然就趁着那会儿慧娘已经昏迷的功夫,怕是到了早上人都凉了。
听到这儿,丹娘心头一紧。
果真凶险。
这时代女人生孩子,无异于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这么想想,原先她生产得那么顺利,真的是老天保佑。
她木木地盯着上头的床幔,嘴里嘟囔着:“独生子女也不错啊……哎……”
“你说什么?”沈寒天没听清。
“没什么。”
这话要是说出来,可比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来得惊世骇俗多了。
别说士大夫了,就连平民百姓,谁不喜欢自家多子多福。
若非特例,谁也不愿子嗣凋零,膝下只有一女。
就这样昏昏沉沉
睡到天亮,她还与沈寒天一道起身,又一起用了早饭。大约是怀着心事,她也没吃多少,只堪堪用了点子枣糕就停了下来。
待到天光大亮时,她又去回禀了老太太。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老太太就算再不喜慧娘,也是担心的。
丹娘早早让门房备了马车,回了老太太后,便直奔柳府。
一直没传更坏的消息来,说明慧娘那头应该还能稳得住的,只是不亲自去一趟,这心难安。
等到了柳府,里头一片紧张匆忙,瞧着竟比昨日还要夸张。
丹娘略紧了紧心头,忙不迭地进去。
刚巧两位太医中的一位正在净手,见丹娘来了,忙不迭地取一块干棉的巾子擦了擦,道:“夫人来得正好。”
“我姐姐情况如何了?”
“天亮时分稳住了,如今刚刚服了汤药睡下。”
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