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怀中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崽子,身边跟了一圈婆子丫鬟,几乎众星拱月。
自从年前平安抵达云州后,整一个新年宋竹砷一家都未出门,连过年拜访都免了。丁大人应该是觉得很对不起女儿女婿,面对这样看起来很无理的要求都百依百顺。
不就是过年不走亲访友嘛,恰逢女儿刚刚生产完,又碰上了阳昶河道的叛军,九死一生归来,还带了个嫡子回来,这个新春刚好在家中坐月子。
反正宋家一家都远在圣京,去一两封书信,再捎上一些年货以表孝心和思念即可,其余的虚礼不守也罢。
是以,在家中休养了三个多月的丁氏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这会儿她身着翠色的绸缎比甲,上面绣满了华云百燕,大气端庄又不失华贵典雅,下身是浅一些的水透玉色,裙摆翩翩,更显得身姿轻盈,体态万千。
再看她脸颊红润白皙,比从前整整胖了一圈,即便腿脚不便也难掩这般好气色。
她非要亲手抱着小崽子给丹娘瞧瞧,搞得身后的妈妈们一阵紧张。
丹娘笑着上前,双手接过。
只觉得怀中一沉,再仔细看了看,她不由地感叹:“哎呀,长得真好,这么白胖白胖的了。”
丁氏身娇体弱,本来就不擅长做事,更不要说长时间抱着孩子了。她用细绢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笑道:“可能吃呢,家里配了两个奶母才勉强够,这不,刚在马车上吃饱了,这就又睡上了。”
说罢,她逗弄自己儿子,“快点醒来呀,安哥儿,起来见见你姑姑呀。”
可惜白胖的小娃娃睡得冒奶泡泡,压根不理会亲呼唤。
丹娘笑了:“让他睡吧,这个时候最爱睡觉呢,瞧着不哭不闹也可爱。刚好让他睡,咱们姑嫂也好说会子话。”
丁氏温柔地点点头。
便让两个妈妈和奶母一起到里间看着孩子睡觉,自己留在屋内陪丹娘说笑解闷。
既是招待客人,丹娘从不手软,忙命厨房送来了瓜果点心。
春日里,尚无大量的水果产出,只有做的乌梅小番茄还有现采的菜瓜新鲜水灵,吃着爽脆微甜。再配上冯妈拿手点心——糖撒芝麻大麻花,肉松酥饼,一样甜一样咸,倒也吃得快活。
手边是一壶枫露茶,着色淡雅,荡漾在白瓷的碗里,酿的就是这一口的清新芬芳。
丁氏忍不住赞叹:“还是你这儿的东西好,茶好,果子好。”
丹娘:“难道我不好吗?”
丁氏忍俊不禁,忙伸手去捏她的脸:“是是,你最好了。”
说笑一番后,丁氏开启了正式话题。
她来找丹娘除了叙旧联络感情之外,还有一件要紧事。
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了,家中预备办洗三,作为亲姑姑,丹娘必定要露面。
由嫂子亲自邀请,这份特殊足以证明她在丁氏心中的位置。
“要我说啊,你这样就蛮好,一个人守着府里,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再等着你家夫婿归来,就这样平平安安的,便也罢了。”
丁氏感慨。
这一趟旅程有惊无险,让她颇有感悟。
她又问:“你家姑爷何时才能回来?”
丹娘摇摇头:“还没个准数。”
“他那边安顿好了嘛?”
“嗯,已经安顿妥当了。”
“那是在……哪边呢?可好给他寄物件什么的?”
丹娘笑道:“在方朝镇,嫂子应该没听过吧,在西北极为苦寒干燥之地,那里可不如云州湿润温暖。”
“方朝……”丁氏微微思虑一番,“我怎么觉着那么耳熟呢?对了,好像你四姑爷上任的地方就在方朝。这下可好,一家人倒是凑一块去了。”
四姑爷……
丹娘细细一想就明白了。
丁氏说的是宋慧夫婿。
她笑笑摆摆手:“他们的事情与我们家无关,在宋家离开云州之时,我就与他们断绝了关系。嫂子应该是知道的。”
丁氏嘴角动了动,沉默片刻,道:“嫂子晓得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旁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听,你若是觉得这般做好,那就这么做,嫂子不会说什么……只是你六哥是个最实心眼老实本分的人,他不懂这些,若是以后他有什么地方言语不当,冲撞了妹妹,你可莫要跟他计较。”
丹娘明白了。
她是和宋家那对夫妻撇清了关系,但宋竹砷依然视他们为父母。
作为一个古代大家族里的庶子,宋竹砷身上的条条框框不比她的少。
况且,这个庶子又不得父亲重视,很多事情他都不配知道。
她笑着点点头:“一码归一码,我喜欢嫂子的人品,也晓得六哥是什么人,放心吧。”
姑嫂二人相视一笑。
丁氏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坊间流传的那位宋家小姐的传闻。
旁人不知情,但丁氏作为亲历者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替丹娘担忧:“你我身为女子,这抛头露面的事情最好不要传出去,虽说你这次是立了功了,可万一以后哪个不长眼的拿这事做文章,你可要有麻烦上身了。”
“我晓得。”丹娘轻轻用茶碗拨弄着浮汤,“不必担心,这事儿只要不点名道姓,我们就权当不知道,当个故事听听罢了。”
丁氏见她如玉一般的面容淡定若水,也稍稍放下了心。
这一趟来,丹娘从丁氏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宋家的事情。
她倒是不在意听这些,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了解得越多她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