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鸾牵着下学的豆子回来,进来和我们打招呼,豆子叫一声‘姐姐’,一声‘石大哥’就开始给我们讲他今天在学堂又学了些什么。看他摇头晃脑的背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然后说夫子说的这是讲后妃之德。
这个,五哥讲给我们听的,可不是这样。
豆子是由十姐姐开蒙的,识得些字,也会算小账,再加上我很慷慨的多送上束脩,他自己被绣鸾一打扮倒也很受看,在学堂倒没受什么腌臜气。
“石大哥,为什么不能太表现自己?”这是我叮嘱他的,是我从小的心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让同学看到你一直被夫子赞扬不是什么好事。咱懂了自己知道就是。”我传授着我的经验。
“是,你从小就会装蒜。八姐姐她们每次都是收拾我,就没动过你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十一。”十姐姐合上账本,没好气的说。
那是,我私底下跟你打个小架吵吵嘴还能有输有赢,她们大那么多,我当然是惹不起躲得起了。
“少爷、少爷!”翠侬急急进来,我看她一眼:“什么事情?”这丫头自从当上总管,稳重多了,今儿怎么了。
“有四爷的消息了。”
“在哪里?”这个可是大大的好消息,十姐姐嘴上虽然没有催促,但心头肯定还是有些急的了。之前我撒出去不少银子,得到的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还白跑了两趟。既然翠侬跑来说,想必有几分肯定了。
翠侬便把听来的消息说了,她问过报信人,很多方面和四哥符合。原来四哥化名在一个老大夫那里学艺,是前些时日解了个疑难杂症,这才漏了马脚。
“好,事不宜迟,咱们快去,迟了怕他回京了。”再两个月是老爷六十大寿,他多半是要回去的。
留下绣鸾看着绣坊和照顾豆子,翠侬跟我。
待我们急急赶到老大夫处,得到的消息却是四哥三日前已然离去。
“只有上京了。”
十姐姐抓着我的手,“十一,我不回去。”
其实,我更不想回京。可是,下一次四哥究竟什么时候会再出外游历,我着实不知。而且他现在闲云野鹤一般,万一泥牛入海无消息,那可就更不好找了。十姐姐现在正是十六芳华,却整日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还被人恶意取了那样的绰号,她心头的难受可想而知。
她的指甲在我腕上掐出一道红痕,我呼了声痛,她这才看到把手拿开,“对不住。”
“没事。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到京畿去,然后托人带信给四哥,请他出来为你看诊。嘱咐他不要告知老爷。”
我知道十姐姐怕什么,老爷现在好不容易混到了个忠义侯,比从前更加看重自己的名声。如果让他知道十姐姐的事,说不定为了不让林家的名声受损,他会杀了十姐姐,至少也是幽禁终生,不让外人知晓。这正是十姐姐不敢回家,而我不肯回家的缘由。太寒心了!
“这样,也好。十一,我知道你不想上京,不过还是要拉你给我壮胆。还有,我怕我这副样子被人嫌弃。”
“说什么呢?我嫌弃你了么?我都没有,四哥更不会。四哥是大大的好人。”
“嗯。”
于是我们又掉头上京,一路快马加鞭,没想到居然在离京八十里的地方追上了为风雨所阻的四哥。
我当先进去,一看到在客栈大堂里给一个昏倒的老人把脉的四哥就激动了,直接跑过去了。直到翠侬拉着我的衣袖喊‘少爷’,这才恍悟过来,我现在是男子,不适合有这等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举动。忙缓下步子,等十姐姐走过来。
四哥正让围观的人散开,听到脚步声抬头瞟了一眼又低下,然后又猛地抬起来,眼神在我和十姐姐脸上逡巡。我脸上擦的是他制的易容丸,他自然认得。但又看到旁边的十姐姐,就更疑惑了。
有条不紊的替人开了药方,再招呼侯在旁边的我们,“你们二位是要问诊?不过小可只是看这位老人家昏倒所以才施以援手,并不是在此问诊。”
“萧大夫,请你给家姐看一看,她在火中灼伤了。”
四哥因我那句‘家姐’,猛地转头盯着十姐姐,然后说:“既然如此,此处不便,二位到小可客房来吧。”
进到房内,翠侬把门闩上,十姐姐便把面纱取下来,“四哥”
四哥的眼瞪大,“是拾儿?你、你还活着?其他人呢,还有一起逃出来的么?”
十姐姐摇头,“我不知道,四哥。”
“四哥,你帮十姐姐看看,她的脸还有没有办法?”我在旁边坐下。四哥来不及问我怎么会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先去看十姐姐的脸。
十姐姐拿手抓着我,很紧张,四哥让她放松一点。
有些事情,原本不抱希望的了,又突然看到一丝光明,心头的忐忑可想而知。
我也前倾身子,把四哥看着,生怕他说没办法了。
“伤口已经愈合很久了,如果在当时我可以帮你恢复面容,如今只有靠植皮,或可恢复个六七成。”良久,四哥才说出结论。
十姐姐的手一紧,激动的说:“那已经很好了,有劳四哥。”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四哥也没有再问及十姐姐的遭遇,想必心里也是有数的。
我们便在这客栈里包了个小院子住下来,四哥说植皮的事他来想办法。次日起来,翠侬把我和十姐姐的换洗衣物拿去准备洗。
十姐姐却捋起袖子要自己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