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卸下了憧憬的伪饰,才发现早已在初见时分便注定诀别。
叶玑罗这会儿才感觉到疼,那血箭一入肉便好像虫子钻进肉里不断一路破坏一样,所幸厉初篁没走掉,索性倚着他继续说自己的话。
“……那会儿我还小,每天想的也不是现在杀来杀去的事,想的都是怎么……咳,怎么逃你的作业。我小,什么都不知道,爹爹,二叔一个一个都走远了,就只有你了。”肩头的伤口里难忍的痛楚不断扩大,却不知为何慢慢麻木下来。
黑色眸子里倒映出惨白的一张小脸,语调淡然:“我那时确然是在等你,等你长大,便盘算着怎么渡了你的魂。”
叶玑罗“渡魂……就像你现在这样,占了别人的壳子对吧。”
“……”
“所以,都是假的?你说不容任何人伤我半分,都是……为了渡魂方便?”
“是,你该醒了。”
那些年梨花树下,落英沾琴弦,这双泼墨似的眼睛,看着看着,日日夜夜,不知何时就……心悦了。
他这般的人,到底是讨人欢喜,但也无奈薄心冷情。
叶玑罗本以为自己会像话本里说的一样抓心挠肝撕心裂肺,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是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说的对,咳……是我该醒醒了。”转过脸,目光略有黯淡,“我已经没有别的问题了。”
厉初篁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小姑娘家的心思,反而是比较好奇为什么叶玑罗知道他是背后暗手者时能这么平静:“所以知道了这些,想杀我吗。”
“心魔是你放出,妖界琼华之战有你挑拨一部分功劳,加上一度有谋害我的心思……哪一条都合该当死,所以以后我们就是分道扬镳了。”
抚上发顶,他知道她长高了,时不时地找理由下杀手,更多的时候或许是自己都未曾发觉,只是在寻着一个拖延的契机。
风吹了几辜小荷尖尖,小丫头不知何时便长了腰肢,眉目渐渐长开了,不难想得若她还待在满城花色的深闺,过了两年,便该是名动皇都,再等上两年,红妆新嫁,有帝都里丰神如玉的少年郎来牵她过门。
可偏生便选了条枯寂萧瑟的风雨坎坷道,犹记得这孩子脆脆地对他说,要看尽山河万里,仗剑足踏四方。
曾经他还是顾兰啸的时候,他对叶玑罗说,你的山河万里,以后只会有你一个人。
直到漫上来的甜腥拉回些许游离的神思,叶玑罗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现在走,放我一个人,我就有理由不为琼华同门讨命了。”
“你说这话,难道不是想我出手救你?”
“今天之后,我叶玑罗活在这世上一日,他日与你相逢,必然刀兵相向。”
意料之中的明快感情,厉初篁反常地没有起杀念,轻声道:“放下得这般快,还说我冷心?”
“私情和道义是两码……事。”似乎是力气终于磨净了,叶玑罗低着头咳了两声,带出些血丝,扯了扯厉初篁的袖子:“你先奶我一口,让我说完遗言再死。”
嗤笑一声,几许精纯灵气灌注入已经被诡异血箭所伤的,如雨润泽,一些细小暗伤痊愈,随之银针再点几处血脉,暂且封死血箭诡力。
“说。”
缓过一口气,叶玑罗垂下眼,再抬头时,目光凄恻。
“你愿意再给我唱一首小星星吗。”
“唱过,不愿。”
叶玑罗黯然神伤地站起来,右肩还在疼,只能左手拖着剑,一步一步离去。
“”
叶玑罗拖着重剑,步调踽踽,半侧过面容,那双天生异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种执狂的杀念。
“多余的任性你一把杀了干净,余地都没有留下,那么剩下的就只剩不死不休的血性了,要来吗。”
“有这般血性,还是多关心片刻双界之战吧,该是时候结束了。”
“嗯?!”
“我只是在等属于我的东西,你们厮杀到最后一定会意外我最后的布局,到时,那情景定然是……相当美妙。”
说完,等不及叶玑罗再追问,厉初篁的身形便如烟色逸散。
原地留下一株静静湮灭在火焰里的黑色树枝。
……这算是做个人情?
心魔之源毁灭,但若要全部琼华弟子心性回归,却并非一时半刻的事。叶玑罗突然听到一阵刺耳鸣钟声,这是门派内部极大灾厄才会鸣响的混天钟,唯有琼华弟子神识中有此烙印才会听到。
莫非……
叶玑罗心里一沉,加快脚步踏进妖界入口,没想到身侧突然闪现一股强大妖气,白发紫瞳的妖娆女人从另一侧飞进妖界,随之而来的是远方大批接应妖军。
【妖界之主,婵幽。】
这说明叫叶玑罗心头一震,但她似乎带着极大创伤,根本无暇顾及远处叶玑罗撤出妖界。
出妖界最后一刻,叶玑罗似乎隐约听到一句来自妖界之主的,奇怪的话……
“……但那个人抢走了我的璃儿,奚仲你追得如何……”
……
妖界入口外便是卷云台,叶玑罗刚一出妖界便骤感一阵天摇地动,抬头一看,本来屹立于卷云台上的红蓝两色剑柱现下只剩红光缠绕妖界,整个卷云台似乎被灼热炎息包围,呼吸间皆是灼痛。
叶玑罗脸色一变,撑着伤跑上卷云台,入目一片炽热红芒,当中一道白衣身影,驻剑而立,微微颤抖的手昭示痛苦难当。
叶玑罗突然恐慌起来,灼红炎光让皮肤一阵尖锐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