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脚,迈着节奏整齐却又随意的步伐,踩上这片高耸的雪地,一步一个脚印,宛如西行的苦行僧,然其面上神态,却不像朝圣者之流。大人嘴角含笑,似轻佻,实洒脱;小人面se冷峻,似沉重,实蔑世。一大一小,淡然的毫无目的般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在这片安静的白茫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踏雪无声,两人行至半山腰,大人佯装累着,反手敲了敲脊背,抱怨道:“选择这样一块高寒之地居住,那女人果然病得不轻。”小人无视他的玩笑,径直绕向前去,几个变换转移,早已远的不见踪影。大人见他如此,笑了笑,便跟了上去。
雪峰之上,一人手握寒剑,舞动于风雪之中,那漫天大雪随着舞剑人剑锋转处,改变着飘零方向,奇异剑啸之声宛如一曲霓裳,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演奏于冰天雪地之中,无人听闻,更胜万千喝彩,有诗为证,诗曰:淬雪成锋舞冰寒,傲视人间一剑君。渺渺苍山空寂廖,天地为伴复何求?
察觉有人靠近,舞剑人剑势一收,那把成型大半的寒剑便自消融。原来方才上山的二人正是业无涯与禅灭,此时,禅灭已先一步登上山顶,目睹了剑者的无上造诣。如此美轮美奂的场景,即使是厌世如厌恶的他,也不禁动容,年幼的心灵强烈地震撼着。
剑者看他是个孝,又孤身一人,便放下戒心问道:“汝是何人?来此剑雪洪炉作甚?”
禅灭闻言,并不作答,只是看着眼前人,只见他生具异相,白发金瞳,眉头久蹙,虽然年少,不怒自威。
剑者见他不答,料他不是来寻自己,若是寻常孩童,也断不能登上此峰,便转身,yu回自己住处,红尘俗世,不是他此刻该萦心的。禅灭目送他离去,自语道:“是人吗?亦或是……”“剑。”从后赶上的业无涯替禅灭补充道。
“喔?”禅灭侧头看着他,问道,“剑是何物?区别于人类与jing灵的另一种存在吗?”
业无涯哈哈笑道:“你若如此理解,也无不可。”
“唔?”
“哈,不说了,此行不是为了寻他,继续赶路吧,前面第二座峰头才是那女人的住处。”业无涯重又迈开步子,禅灭却没跟去,他要留下。业无涯见他如此,笑道:“真是任xing的小子,此处还不是你我分别之地,先分头行事吧。”
……
残破的木屋中,柴禾寂静地燃烧着,不时爆出噼啪响声,孤独的人斜倚在门板上,看着火光跳动,思绪陷入混沌。他,不曾涉世,不染纤尘,纯净无暇,完美无缺,这都要归功于他过人的克制力。没有人教过他什么,他只是很早就明白了,一旦踏出此地,他要忍受的将不止是孤独与寒冷。
他身而为人,却不与人为伴,没人伤害过他,没人令他失望过,没人告诉过他人xing的种种丑陋,但他自觉的远离尘嚣,洁身自爱。是逃避吗?还是孤高?或是等待?
焰光冷却,周遭空间化作淡蓝se,他明白,又到了下面那人发作的时间了。几年相处,隔峰相对,两人之间虽从未正式见面,却已深知彼此习xing,每i黄昏,必有一番争斗。通常,他是只守不攻的。
婉转之音自第二峰处扩散开来,旋律震心锁定剑者,算是给予提醒。少顷,肃杀之声如洪水猛兽,刀剑斧钺,狂袭而至,穿越重重风雪,旨在剑者本身。剑者离开木屋,于雪地中再次淬出寒剑,一抗音波之威。
不多时,山下琴音越走越急,高chao迭起,四周风雪难承洪音,纷纷爆碎,化作大量迷雾,蔽人视线。剑者内家修为不差,拒体内血液被琴音激荡的快要沸腾,仍旧屹立不倒,顺着音律走势,以剑化导,卸诸雪地之上。
渐渐,琴音步入颓势,一曲终了,两家安宁,冷焰消融,重放光芒,剑者入屋沉睡,i复一i。有时候,对方心情大坏,双琴合奏,逼得太紧,不好招架时,剑者出于自保,也会反击一二,剑意借风雪之势she入对方屋内,将其心魔慑退。对方清醒后,自知又惹人烦,通常会偃旗息鼓。
这i是特别的,因为两家都来了一位访客。业无涯刚走近第二峰,就被爆裂琴音重重轰了出来,但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上衣,浑无所觉,重又踏入,如此反复不断。相比于第二峰的剑拔弩张,禅灭这边要安静多了。他很自然的推开虚掩的房门,见剑者正在榻上闭目酣睡,他就纳闷,原来剑也是需要睡眠的吗?他许久没有疑问的脑袋中,这下又有了困惑,这于他来说是好事,至少行路时有事可想。对这世界看得太透的人,也是苦恼的。
静静坐下,禅灭灵识箕张,他要了解剑的一切。意识的触手抚摸过木屋每一个角落,他知道了,剑时常倚靠在那块七尺来长的门板上对着火焰沉思,他也知道了,剑睡在篾榻上时,其实并不是真的睡着了……
眼睛仍未睁开,剑者平静道:“汝对此间兴趣颇浓,缘何?”
禅灭首次有了被耍的感觉,不觉爽朗笑道:“不是对此间,是对你而已。”
剑者回道:“吾乃天命孤星,汝近吾不得,快些离去,否则有害。”
禅灭哼笑道:“莫张狂,我也不是求你留我,只要你替我解答疑惑,这便走了。”
剑者思量片刻,睁开金瞳,坐起道:“道来吧。”
禅灭第一问道:“你是什么?”
剑者道:“吾是吾。”
禅灭第二问道:“剑是什么?”
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