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从听说时疫重镇是疏勒那一天开始,洛天音已经很想去那里看一看了。
她当然不可能忘记,牧村幸存者被古塔带去了疏勒。
怎么可能那么巧,就偏偏是疏勒发生了时疫;又是那么巧,她派去护送古塔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雪近玄千方百计地想将她送入疏勒,就更让她清晰的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如今的疏勒城门四闭,一里之外柔然大军把守许进不许出。
洛天音到的时候,柔然兵眼中的戒备和愤怒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却也只是微微一笑,雪近玄在柔然果然得民心,收拾他看来需要费些功夫。
厚重的门扉在异常沉闷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数日的紧闭骤然开启,夏日阳光下荡起清晰可见的细小颗粒。斑斓中无限喧嚣。
随着她的进入,城门在她身后快速关闭,比打开时快了不是一点两点。
之后,她清晰听到门后一阵毫不压抑的欢呼,嘴角不由一抽。
她的名声真不是一般的臭。
疏勒的街道笔直而宽敞,却说不出的荒凉。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只间或被风卷起一个破烂的灯笼在天地之间飘飘荡荡。
洛天音却还是微微一皱眉,空气中淡淡的腐臭实在叫人无法忽视。
“纳威,遮面。按我来时说的办。”
“是。”
纳威从包袱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浸了药又晾干的布斤分给大家,所有人如洛天音一般,将布斤扎在脸上,只露出眼睛。
呼吸之间,艾草淡淡的香叫人只觉得头脑无限清明。
洛天音向身后人投去郑重一撇,纳威,翠浓,流云,追月,还有一个就是莫非凡。
“走,中街。”洛天音率先踏上空旷的街道。
她并不急着于地方官先碰头,首先还是应先找到古塔。谁知道这里的地方官有没有被洗脑,她并不希望节外生枝。
中街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街道,街道并不宽,两旁分散而居的都是柔然最普通的平民。
房子各个比邻而居,规模都不大却挨得极为紧密。
纳威找到墙角刻着一串糖葫芦一样标志的人家上前叩门。
开门的,正是古塔。
“郡……”虽然洛天音只露着眼睛,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嘘。”洛天音摆摆手,向院内一指。
古塔闪身,将一行人让进院中。
院子里却死气沉沉并没什么生机,而那酸腐恶臭的气味,却比大街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郡主怎么来了?”古塔脸色虽然苍白却还算健康。
“不要叫我郡主。”洛天音轻声说道:“告诉所有人,我们是游方的郎中和药材商,被困死在这里,前来投奔。”
“郡主的意思是?”他突然看到人群中的莫非凡,双眸中闪过丝惊喜:“是青山神医?”
“太好了,疏勒有救了。”
“你院子里可有病人?带我和我外公去看看。”
“好。”古塔点点头引着二人向后院走去。
后院厅堂是这院子里最宽敞的一间房子,当古塔伸手推开门的时候,里面冲出的灼热闷气几乎能将人熏得晕过去。
洛天音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就进了屋。
屋里的情况比她想象的似乎还要凄惨一些。
眼看着,牧村地窖中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那些妇孺一个个倒伏在处处都是呕吐物的污秽地面上,眼睛只在她进来的时候微微抬一下,便又无力的闭上。
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烂,天气炎热,伤口早已化脓。有的甚至都长出了白白的蛆虫。
蛆虫在溃烂的伤口上蠕动啃食,留给人钻心的痛。
却没有一个哭泣呻吟的,只因为,众人早已没了任何呼号的力气。
一个个死尸一样相互交叠着躺在铺了层薄薄稻草的地面上,若非那胸口间或的一下起伏,谁都会以为这里躺着的根本没有活人。
“把窗户打开。”她眼风在室中微微一扫,紧闭的门窗在六月的夏日叫人更加的气闷。
“郡……,罗先生,时疫传染极强,城里的医官都说要门窗紧闭,不可见风?”
“不可见风?”洛天音双眉一挑:“是想见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