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珍珠苍白细长的五指,在皮包上敲了两下,那是明晚熟悉的小动作,往往是她失去灵感,画不出满意的油画之前的情绪体现。
她至少比一般人更了解裴珍珠,她不是喜欢融入俗世中的那种人,她之所以身边朋友很少,就是因为她把自己的世界构筑在半空中。要不是裴煜泽是她亲弟弟,她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当一个说客。
否则,她不至于在两年前劝说明晚选择自由。
“我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她掏出烟盒,看了明晚一眼,脸色煞白。“你觉得裴煜泽变了是吗?我并不想为他说什么好话,只是想让你知道,两年前,他差点死过一次。”
明晚的心一震,蹙眉看着裴珍珠,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珍珠神色淡淡:“他最后跟你见面的那天,在回去的路上,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国内的医生给我们下了病危通知单,我们……不肯放弃,直到手术过后的第四天,他的情况不再那么糟糕,我们当机立断,把他送到了美国——”
明晚咬紧牙关,血色尽失,甚至手心都沁出汗来,也无法压制下心中的后怕。
她隐约记起来,两年前的一日,她突然心痛如绞,甚至一口饭都吃不下,难过了大半夜。原来那天,是裴煜泽出车祸的时候。
“我不是他,你也不是他,我们都不知道他在美国的每一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我说他很痛苦,很孤单,很可怜,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想,毕竟我没办法感受他身上发生的一切。”裴珍珠苦笑道。“我不想在你面前放大他的痛楚,但你我都不该无视这些,是吗?”
“就算你告诉我这些,又能如何?”明晚转过脸,轻轻地问,佯装毫无所谓。
“如果我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被所爱的人拒绝,遭遇车祸,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也许一蹶不振,潦倒失意。”裴珍珠低声呢喃,眼底藏着太多太多东西。“他做了错事,理应不被原谅。但你有没有想过,他想要占有,正因为他从未得到?”
明晚抿着唇,垂眸盯着桌上的文件,头脑一片空白。只听得裴珍珠自言自语,无奈叹息。“他怎么能不改变?是个人都会变。可这不是重点,如果有人可以拉他回来,让他变成原来的样子,那该多好?”
“我是很意外,在他身上发生这么多事。不过,他回来只是为了报复我,我与其同情他,是否还不如同情自己?”明晚抬起眼来,眼底泛着泪光,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并非一开始就对裴煜泽弃械投降,而是慢慢的相处,让她对他有了感情。这样的结局,她是错愕不及,但后悔吗?她没有看穿裴煜泽的用意,只是忠于自己的心,似乎没什么好后悔的。
“报复?明晚,你真的觉得他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报复这么简单吗?你知道裴氏给出明家公司的收购价,高于估价的多少吗?也许你觉得我在你面前谈钱太俗气,好,不谈这个。”裴珍珠起身,直直盯着明晚的眼,她眉头紧蹙,面色凝重。、“这两年,他从未看过别的女人,你为何不能反过来想想,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位置?当年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但不见得他一辈子都走不出那段过去——”
“珍珠姐,他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你不见得清楚。现在,他左拥右抱,往后更是不缺女人,裴家不是已经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吗?”明晚轻笑出声,心中一片苍凉。
“那是妈的意思,谁都看得出来,煜泽根本不喜欢她!”裴珍珠急着解释。
“我真不是在吃醋,他会娶谁,我无所谓。”明晚摇摇头:“况且我不是救世主,我不认为我可以改变他那么多。”
转过脸去,明晚发觉自己笑不出来,心情沉重,像是灌了铅块,连呼吸都痛。
裴珍珠看无法劝服明晚,让两人重修于好,她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你已经改变他了。”裴珍珠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丢下这一句话。“你至今没发现?”
明晚望着那一扇门,久久不发一语,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回过神来,低头去看桌上摊开的文件,这才发现,纸张早就湿透,打印的黑色字体,边缘漫开来。
她像是木头人一样,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双手上一片湿润。
中午,宋慧送来的是鸡腿盒饭,哪怕味如嚼蜡,明晚逼自己吃的干干净净,她大口大口咀嚼着饭菜,却发觉自己咽下去的,只有一种苦味。
宋慧错愕讶异地盯着她看:“你不是很怕吃油腻的东西吗?我刚忘了说,你拿了我那份,你的盒饭在我这里。”
明晚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像是饿了好多年的恶鬼,吃多少东西,都无法填满她空虚的胃。
“好吃你就多吃点,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宋慧哑然失笑,没看出明晚眼底的伤痕。“难得你有这么好的胃口。”
明晚吞下一口米饭,突然呼吸急促,眼睛通红,宋慧一看不对劲,紧忙端着汤到她面前。
“喝口汤,快。”
她含着眼泪,咽下一大口温热的汤,宋慧为她拍拍后背,低声呢喃。“你这妮子,还怕我跟你抢啊,吃饭还能呛着……”
明晚如鲠在喉,刚才狼吞虎咽的饭菜像是迟迟不肯落到肚子里去,她的胸口发闷,却又找不到原因,只能不顾一切地抱着宋慧圆圆的身体,死不松手。
“没事吧你?”宋慧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