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主殿中一片寂静,一片呆滞,一片哗啦啦掉落的眼珠子,还有一滩滩碎裂的节操和三观。
秦牧早已惊到石化,饶是秦归家教良好阅历颇深都不免想要大骂出口。玉玲珑静静地靠在主殿的大门边上,眼角微微下垂,向来玲珑的身段此刻有些无力。
足以容纳二十余人的奢华圆形大桌上一人一兽正旁若无人吃得宛若饕餮。
明珏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根鸭脖啃得不亦乐乎满嘴流油,而白麒更是直接变成小兽的形状,如老鼠一般在圆桌上猛蹿狂奔,每过一处定是一片狼藉白骨森森。
旁边坐着的秦越默默咽了一口口水,虽然他睡了十五年,却也从未见过吃相这般惊人的一人一兽。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吗?
他眸光闪烁了一下,抬手给明珏斟上一杯热饮,十五年未动的手现在使唤起来,仍是有些打颤,他面上的笑意却一丝不减。
“喝点再吃,免得干。”
明珏身躯一颤,手中的动作停滞下来,愣愣地看着身侧这个笑得温柔如风的男子,他的眼通透澄澈,好似深深的清潭,波光嶙峋,眸底却绽放着迷人的火花,炸裂的瞬间便是一生缱绻。
她有些沉溺在这般水火交融的迷乱当中,别过脸,不去看他。
秦越的脸有些僵硬,抿着唇,没有说话。
明珏叹了一声,看着霸占大门的玉玲珑,眸光闪烁一分,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撒开小短腿正要扑向一只烤鸡的白麒,另一只手却倏地擒住秦越,大步朝外走去。
秦越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嘴角扬起,明珏步子快,他方才苏醒自然是跟不上,身形踉跄几步便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秦牧、秦归腾得站了起来,面色紧张。
“姑娘,你慢点啊!我二弟他……”
“住口!”明珏一口扼住,并未回头,步子也未停止或缩小,“他是我救的,他的命以后就是我的!”
满堂皆寂,没有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反驳,却也不好反驳,毕竟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少女竟真能将秦越救回来。
秦归笑了下,步子一动,却迎上玉玲珑,道:“家事已了,倒是再无遗憾,任凭处置,绝不虚言!请!”
月光下落,银辉飒飒,那昏黄与水银交界的柔和在他身上同现,一半温暖一半冷,一半清朗一半迷离,让她突然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
她目光上移,定住。
他眼角下垂,也定住。
都是微抿的嘴角,不扬不落,好似沉寂的潭水无风无澜。
两种颜色的氤氲,两种感觉的交融,在玉玲珑的眼底沉淀,深褐色的眼珠上银光闪闪,却再不是以往那类似刀刃的锋锐和冰冷,更像高脚杯中摇曳的异域风情。
秦归一下子看痴了。
玉玲珑刹那间迷惑了。
“师傅说,世上男人皆薄情,想不到你这sè_mó虽然不堪,却也还有些优点,倒叫我刮目相看了。”她别过头,看着头顶清冷的月光。好似丝绸般的皎洁轻轻描摹她玲珑的轮廓,那一刻泛滥的光芒直入眼底,勾动了尘封多年的心潮。
唰!
是衣袖扬摆的声响。
玉人远走,空灵的声音回荡若梦:“我要赢你,必定堂堂正正。现在你身负伤势,七日后我会再来,届时,但愿你还能活下去!”
秦归眨眨眼,不敢相信这人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毕竟长达半年的追杀,只为那一次意外却坑爹的惊鸿一瞥。半年里,任凭他如何解释,如何好言相说,她都一丝不信,处处置他于死地,害得他狼狈逃窜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险险逃了回来。
他肩膀一动,整个半边麻木的身子好似万针刺骨,他却感不到一丝的痛,嘴角又是扬起,他自动屏蔽着来自身后秦牧的喋喋不休,眼神无声延展。
“爹……”
“嗯?”
“我突然想结婚了……”
“……是哪家的姑娘?”
“她叫玉玲珑。”
“……”
另一面。
秦归被明珏拉着,一路跌跌碰碰却始终笑得像个傻瓜。突然,明珏步子一顿,他来不及刹车,正要撞上,他身体诡异一侧,明珏耳侧想过身侧扭断的脆响,下一刻,一阵清风掠席,一抹蓝影便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了下去。
明珏无语叹了声,一把抚着他站稳,伸手触上他扭到的腰间,指节用力,昏暗的阴影中光灵素渗透出来,温暖着他的身。
秦归愣了下,身子僵成一坨,看着她许久,通透的眼神中火花被水湮灭,蒸腾出汩汩水汽,朦胧了他的视线。
“我……”
他刚要说话,明珏已然低声地开口,“大叔,告诉我你是谁?”
她柔软的指头依旧作用在他的腰间,缓缓加重的力度将一丝丝光灵素碾压渗透进他的皮肤,原本的疼痛酸胀一扫而空,他垂下头,柔声细语:“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你总是直接叫我的名字,秦越!”
明珏抬起头,看他一眼,不去反驳,见他身子已经柔软下来,拉着他继续向前走。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朝着两旁的阴影扫了两圈。
秦家,北鼎四大世家,有名无实!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上次在东陵追杀宫家的暗阁九长老当时见着她容貌的反应,还有后来司马莲的突变,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宫沫菱的死,绝对与暗阁有关!
而现在,她就是要让暗阁知道,她来了!
她带着宫沫菱的怨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