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明珏跳下床,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疑惑道:“这么早就上课了?”天都还没亮啊!
“不是上课,是开工!”华绍强调一句,已是整好衣服,撸起袖子、裤腿,一副插秧大汉的模样,看去让人不觉好笑。
“玉老大,你是老大,就不用跟我一起了!”韩千翔道了一句,已是大步走向屋外。身后众人除却一脸迷茫的明珏和还在熟睡的楚旭,都是紧跟了上去。
屋内再度恢复一片宁静,却莫名地让明珏心头有些异样的躁动之感,瞟了瞟四周再度紧闭起来的门窗,她定下心思,正要说些什么,那边原本还在熟睡的某人已是陡然睁大双眼,眼中根本没有一丝朦脓睡意,倒更像一夜警醒。
“二哥,你一定知道什么,是吗?”明珏目不斜视,沉声问道。
“你该知道的,人如其名,所谓杂役弟子,自然是要干一些杂役该干的事情……”楚旭的声音喑哑而好听,道出的却是令明珏瞬间明了的残酷。
不待她反应,耳际处似有一阵凉薄的清风吹拂而过,清凉透彻,带动的是清晨微薄的凉意,耳际上一抹淡淡的温暖轻抚而过,轻微的刺痛让明珏顿时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抬手摸着自己的耳垂,指尖处那温良的质感似乎依旧带着他的温度,那轻佻纨绔的声音再度不耐烦地高扬起来,像是提醒着什么人:“一群下作之人,竟敢扰了小爷跟魅姬的梦中相会……”
喋喋不休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怨怒,顿时便令明珏无语摇头,低低笑了起来,却在这时,那压低了的醇醇嗓音再度传入耳畔,简单却深刻:“巫蛊钉,我的新作品,一人一个,三丈之内,皆可传音。”
明珏身躯一颤,愣了下来,看着那继续唧唧歪歪却是渐渐陷入深眠的楚旭,破晓淡淡的光自头顶窗际挥洒而下,在他那轮廓分明的面颊之上镀上了一层银白的线,长长翘立的睫毛轻轻颤抖几下,在那俊脸的光幕之上落下一条条细细的影,成了这一刻最美的景。
明珏的心陡然颤了几下,一下子竟然看痴了,脱去了纨绔,褪去了仇恨的他,原来也可以这么宁静安详,这么动人心弦,这么……
啊呸!
想什么呢?
拼命地摇着头,明珏使劲甩掉了脑海中一切不着边际的想法,眼眸闪动,掩饰的是内心的慌乱,她飞速转过身,扬手将那修整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拉下一缕,恰好挡住那戴在右耳上的巫蛊钉,便是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快点快点!今天本来就起晚了,若是等会到了时间还没做完,又得受罚了……”韩千翔沉敛的声音远远传来。
下一刻,唰唰唰的粗糙摩擦声便是传来了过来,如同刀刃般一下下凌迟着明珏的心。
站定,入眼,一切皆碎……
这一刹,明珏只觉自己心中对于灵院,乃是对于四大陆的一切幻想彻底湮灭,剩下的只是支离破碎而骨感无比的现实。
上百号新老杂役弟子各拿器具,比人还高的笤帚,比巨石还大的水缸,更有甚者,还有比水缸还要硕大好几倍的粪桶……
“咦,玉老大,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过你,老大可以不用来的吗?”华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惊奇道。
“你们平日里就做这个?”嗓音中辨不出一丝情绪。
“也不是啦!干完这个我们会去上课的!”华绍笑得有些没心没肺,那一张稚嫩的脸上有着令人难解的颜色闪动,“你不知道,这杂役圈所有的杂活都归我们!”
“是嘛……”沉声应了一句,明珏云淡风轻,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之景,仿佛与世隔绝。
视线淡淡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同样的年岁,同样的稚嫩,却是同样的面露苦涩。在到这里之前,也许从没有一个人想过,他们的第一天,包括之后的每一天竟会是这般度过。
“是规则要求的吗?”明珏再度发问。
“是!进来的时候,据说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制度,杂役就该干杂役该做的事!”韩千翔束起扫把,停了下来,说道。
明珏嘴角欲动,却已被捷足先登,韩千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回答起来:“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反抗的下场从来都是我们难以承受的殇,”顺手一指,指着一旁默默无声径自拖着残腿打扫地面的长须老者,他继续道:“他是二十年前奋起反抗的人,结果被裁决堂废了一身大宗师修为,还打断了一条腿,限令从此再不得离院……”
明珏的心又颤了几下,眼角扫到那老者破落的身影,她扭过头,皱起眉,不再去看,心中冷笑连连。
呵,多么痛的领悟!
二十年前的反抗者,算起来到今天也不过四十上下,看去却是这般蹉跎衰老。这世道折磨人的方法成千上百,最狠的莫过折磨人的精神和斗志。
她能够想象,一个壮志凌云的少年志得意满地踏入这他满心以为是一派心灵圣地的地方,最后换得的却是修为被废,一条断腿,还有堕落的人生……
扬起头,明珏的嘴角缓缓漾出了一抹邪气的弧度,一双星眸在这破晓初开的苍穹底下像极了一盏璀璨的明灯,照亮的是这一派肮脏的黑暗。
然而,更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灵院居然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压榨之后入院新生的灵魂和意志。
真是好狠的心思!
高高的扬起手,明珏的身形笔直,像是一柄锐利的长枪,直冲天际,一众人顿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