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偷着喝的酒,就是别有滋味呢。”
那个半夜爬窗户进去找我出来喝酒吃宵夜的家伙就着坛子喝了一大口酒之后,笑着这么说。
我们现在正坐在鹰隼宫里一个我都叫不上名字来的偏僻露台上。
后面的宫室连个灯都没有,显然很久都没有使用过了。上来的台阶隐藏在郁郁葱葱的草木中,不小心甚至根本发现不了。而我们面对的方向,就是一片苍茫的云海。
这地方的确够隐蔽,我们转了好大一圈才躲到这里。想来阿骜就算发现我不在,一时也找不到这里来。
所以我很放心地靠在尚隆身边啃鸡腿,偶尔探过头就着他的手喝一口酒。
尚隆一手搂着我,一手提着酒坛子,遥遥看向云海之下,道:“其实蒲苏看起来,还真是不像荒废了十几年。”
这时已经很晚了,但云海下面,依瞎能看到一些灯光,隐隐烁烁,就如天上的星子。
蒲苏的确还算繁华都市,也有不少彻夜灯火通明的热闹街道,而且照莫烨空他们的说法,城内的人口与那些处于盛世的国家首都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这座城市,看起来在这十几年的漫长岁月里的确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害。
“都是月溪的功劳。”我说,然后叹了口气,虽然有点不情愿,却不能不承认这一点。
“嗯,他倒真是个有才干的男人。”尚隆顿了一下,低头看了我一眼,“但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并不太信任这个人?”
我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为什么?”尚隆问。
“他又不帅。”我这么嘟哝着,拉过尚隆的手,捧着酒坛喝了一口酒。
尚隆笑起来,“哎呀,这可真是个特别的理由呢。”
我也笑了笑,靠在他肩头,道:“老实说,我有点怕他。”
“嗯?”
“每次被他的目光扫过,就觉得他在警告我,‘如果你敢做奇怪的事情,我不在乎再弑一次君’这样子。”我叹了口气,“就像是脖子上随时架着把刀呢。”
尚隆静了一会,苦笑了一声,道:“小桀你太敏感了。”
“不由我不这样想啊。你说他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就算先王的恶行已经到了比没有王的荒废更不能承受的程度,先前的峯麟又有什么过错呢?”我又喝了口酒,道,“所以我之前才问啊,对这里的人来说,王是什么?天意又是什么?明明大家都知道选王的是所谓天意,麒麟不过是一个传话筒,那么,‘民众对接连两次选出昏庸君王的台甫绝望了’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狗屁理由啊?为什么峯麟就必须得为自己完全不可能违抗的天意被杀?月溪他砍下麒麟的头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态呢?拼着要让芳国荒废这么久……”
尚隆微微皱起眉,“这个……我可不知道啊。我看,你找个机会,和月溪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何呢?”
“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回眸看着他,“难道要我直接去问月溪‘你为什么要杀峯麟’么?”
“有何不可?总比君臣之间彼此猜忌的好吧?”
说得也是,但……
“以后再说啦。眼下清风朗月,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我挥了挥手,又将尚隆手里的酒坛子拖过来,“喝酒,喝酒。”
“你缓着点。”尚隆笑了笑,扶住我的手,“差不多了,再喝你就该醉了。”
我咽下那口酒,伸手一抹酒渍,“咦?你既然找我出来喝酒,难道还怕我喝醉么?”
“怕,怕得很哩。”尚隆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谁知道你喝醉会不会再乱打人?”
……我酒品没那么差吧?虽然很想这么反驳,但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竟然说不出来,只好讪讪地笑了声,继续去撕了个鸡翅膀来啃。
尚隆陪着我,有一搭没一搭聊些闲话。
结果还是喝多了点,没一会酒劲就上来了,双颊热得像有团火在烧,头晕晕乎乎的,看什么都晃来晃去,连听尚隆说话也感觉一句大一句小一句模糊得就像远在天边。索性就软绵绵靠在尚鲁里不说话了。
“诶?还是醉了么?”尚隆皱起眉,扶着我的肩,“我送你回去……”
我抱住了他的手,“不要。”
“乖了,回去睡觉。”
“我唱歌给你听啊……”
“……明天再唱好了。”
“唱什么好咧?”
“……”
我正在努力思考要唱什么歌的时候,就听到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冷冷叫了一声:“延王陛下。”
我偏过头,抬起眼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台阶那边。
一身暗青色的长袍苍茫有如夜色,淡金色的长发却像月光一样明亮,而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眸子氤氲着怒气,看起来却如同千`年`玄`冰般寒意袭人。
我打了个哆嗦,但是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就灿烂地笑开了,一面叫着“阿骜”一面伸手去拉他。
拉了个空,反而脚下一绊就一头栽了过去。
“小心。”尚隆的声音这么叫着。
阿骜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伸手抄过来,接住我的身体。
于是我放心地把自己大半体重挂在他身上,傻笑。
阿骜重重叹了口气。
尚隆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只听到阿骜冷冷道:“……明知道她有伤在身,还要带她出来喝酒,把她灌成这样,这就是延王的为客之道么?”
“……是我自己要喝的。”我分辩。
“闭嘴。”阿骜冷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