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慕汐颜换了衣裳,丫头山茶和腊梅陪着从房中出来,随着彩墨一起往正厅中去。
静真正同炎无忧说些闲话儿,眼角余光瞟到正厅门首帘子挑开,光线一亮,彩墨等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人进来,不由转脸去看那人,只见那人上穿一件石榴红杭绸素面袄儿,下穿着象牙色马面裙,头上插了一对金累丝镶红宝双蝶牡丹钗,薄施粉黛,轻点樱唇,行走间袅袅娜娜,模样儿极为清丽温婉,让人一看便生起亲近欢喜之心,连她这出家人也不能免俗。
慕汐颜走进正厅中,只见在左手客位上坐着炎无忧和一位年约五旬上下,身穿一袭交领缁衣,光着头皮的老尼。在她身后站着两位年约十五六也是光着头皮的小姑子。
款款的走过去,炎无忧站起来向她介绍身边坐着的老尼道:“……娘子……这位是我幼时寄名的普渡庵的静真师父,今日来瞧我,顺带着想瞧瞧你。”
天知道这一声“娘子”炎无忧费了多大的劲儿,差一点儿闪着舌头,在嘴中囫囵着滚了几个圈儿才得以出口啊。旁边在炎无忧房中服侍的丫头彩墨等人听她这一声“娘子”喊出也颇为吃惊,想来平时自家姑娘连旁人叫一声“大奶奶”也是不悦的,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喊了慕姑娘作娘子,真是匪夷所思,不知自家姑娘到底是如何想的。
此话一出,本已准备向静真蹲身道福的汐颜差一点腿一弯不受控制的就要跪下,好容易生生的止住了那弯折的腿下滑的姿势,向着坐在客位上坐着的老尼盈盈的道了万福,嘴中道:“慕氏汐颜拜见静真师父。”
静真忙站起来将慕汐颜扶起,一面嘴中啧啧称赞道:“好齐整的孩子,怪不得这府中夫人那般称赞于你,一看便是个有福的,委实配得上大姐儿。”
汐颜羞涩颔首道:“师父谬赞了……”
“彩书,去与大奶奶沏茶,就泡才将那龙虎银针。”炎无忧在一旁吩咐,随即又让慕汐颜在静真下手的一张紫檀圈椅上坐下。
慕汐颜抬起头来,悄悄的扫一眼炎无忧,见她莹润如玉的额头隐约似有层薄汗,面上微微笑着,但那笑却极为勉强。只觉心中有些奇怪,这时节了她怎会出汗呢?莫不是那烫伤的手疼得?想到此又看看她的手,但她的那烫伤的手却在大袖中,并不能看到。
有些小小的担忧,汐颜在静真下手坐下,那老尼却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的说起来:“说起来府上的夫人最是心善敬佛的,一年颇要在我们那里做几场佛事,大姐儿从小又在我们庵堂里寄名,但不知大奶奶是信道还是信佛?”
静真这么说也有她的道理,想着是张天师批命寻到她这个八字的人来为这知州的爱女结亲冲喜,竟然真的进门儿后,这炎大小姐就好了,怕这位大奶奶多半会是信道的。但自己说夫人信佛,大姐儿也在自己庵里寄名,她必不好说信道的。
果然汐颜听她这么说便含笑回答:“自打小我祖母便虔诚信佛,我自是随她也信佛的。”
“阿弥陀佛”静真双掌合十宣了声佛号,笑道:“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呢,这炎知州家里从夫人起到大姐儿都深具佛缘,如今进门儿来一个仙子般的女孩儿来,也是信佛的,可见这话说得委实不差。”
汐颜只能微微点头含笑道:“师父说得很是……”
“大奶奶,你的茶。”恰在此时彩书将一盅龙虎银针用一个小填漆茶盘端到慕汐颜跟前,打断了静真的话。慕汐颜将茶盅端过来,浅浅抿了一口,不由得抿唇一笑赞道:“这茶又香又醇,很是好喝。”
炎无忧自从慕汐颜进来在静真跟前迫于礼节叫了她一声“娘子”后,虚汗出了一额头,正云雾沌沌的坐着,直到听到汐颜冷然的笑赞声才回过神来,正巧看到慕汐颜喝了一口茶后,唇边漾起一个梨涡,清澈的秀目向自己看来,忙极不自然的回了个笑,随后端起自己那盅凉了一会儿的茶喝了两口,才将有些乱纷纷的心思放下。
此时那静真也端起茶盅应景的喝了口茶,将茶盅放了又对慕汐颜说:“这月三十是药师佛的诞辰,才将我在外头对夫人说了,夫人说那一日要带府中女眷去庵里做一场佛事,祈求佛菩萨保佑消灾祛病延寿。那一日你和大姐儿定要去……”
慕汐颜正想答“这是自然”,互听得那静真师太身后有人低声问:“大奶奶,你可是以前在魏县任职的慕县令的小女儿慕三妮么?”
这是谁?竟然叫出自己的小名,况且这小名是自己亲娘在的时候喊的。慕汐颜将手中茶盅放到旁边紫檀茶几上,吃惊得转过脸去看那个说话的声音。
入眼的是站在静真身后的一位瓜子脸,看起来颇为苍白瘦削的光头皮的小姑子。
汐颜愕然问道:“动问一声,小师父是?”
不等那小姑子说话,坐在一旁的静真便接话道:“她是我庵中的弟子素清。”
见素清看着慕汐颜脸上有些激动之色,静真便问:“素清,难不成你认识大奶奶么?”
素清双手合十向着慕汐颜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方压着激动道:“大奶奶可记得以前在魏县衙门外叫里仁巷口有一家‘夏记干果铺’的,我是那家铺子掌柜的女孩儿夏荷香,小时候你娘带着你常到我们那里买干果的,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儿……”
慕汐颜一边儿听她说一边儿回想,将那些差不多十年前的记忆一点点的拾了起来。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