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临散朝时,兵部都给事中递上了一本奏疏。
群臣本来都准备下班了,却不料,朱见深看过奏疏后,惊为天人,还让站班太监当众朗读。
群臣起初不以为意,但当听到严查商税时,却有不少变了脸色。
立时便有人跳出来,高举百姓大旗,谏言皇上应当爱惜子民,赋税过重太过伤民,有损皇上圣誉云云……
这一次,朱见深却没有往常那般好说话,且严词拒绝:
“百姓固然重要,然,大明江山就不重要了吗?”
朱见深酝酿已久,岂会半途而废,甚至连说词都打了腹稿,他淡然道:
“朕何曾说过,要加重赋税了?”
他扫视群臣,一脸道貌岸然:“朕乃天子,又岂会不爱惜子民?眼下只是严查大明早就定下的商税而已,众卿何故如此激动?”
“……”
“皇上……”
“切莫再言。”朱见深拂袖道,“宣德、正统、景泰,取平均年赋税,都要高于成化元年,明明大明日益昌盛,为何会出现如此局面,你们可有想过?”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次,朱见深不能让步!
这一幕,太过出乎预料,群臣压根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他们可以反驳皇帝,甚至可以骂皇帝,但这是建立在有正当理由的前提下,至少表面上得冠冕堂皇。
这些人没有准备,朱见深却是模拟了无数遍。
他一脸正气,“朕不会伤民,但也不会让刁民放肆,商税不加,但要严查!”
接着,朱见深朗声道:“朕欲吏治清明,做一个贤明的帝王,众卿可有异议?”
朱见深这一套组合拳,着实高明,硬生生将严查商税跟吏治清明画等号。
反对查商税,就意味着反对皇帝吏治清明,反对皇上做一个明君。
这实在……无解。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事发突然,群臣完全没有准备,且也没事先通过气。
无法众口一词,就没办法形成有效杀伤力。
朱见深乘胜追击,沉声道:“众卿……谁反对?”
众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真没人当出头鸟。
倒霉是大家的事,凭什么我出头?
这是所有人的心理。
当然,他们并不是很慌,政令从下达,到执行,并非一朝一夕,他们有充裕的时间从容布置。
严查商税?
呵呵!
你也得查得动才行,就不说这朝堂了,地方上多少官员和富绅穿一条裤子?
只要俺们暗授机宜,即便查出些什么,也无关痛痒。
不过,下一刻,他们的脸就变了颜色。
朱见深道:“朕准备将此事交由厂卫去办,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三思!”
“皇上,万万不可啊!”
“厂卫如狼似虎,只怕会搅得百姓不得安生,皇上万不可让厂卫彻查此事啊!”
反对声不绝于耳,厂卫可都是只服务于皇帝,完全失控,让他们查……想想都可怕。
呼呼啦啦……
一多半臣子都跪了下来,还有一部分人事不关己,但权衡一番利弊后,也跪了下来。
无他,目前而言,皇帝还是太弱,不足以让他们‘脱离群众’,在这个讲究和光同尘的官场,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正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得罪皇帝不一定出事,但得罪大臣,可就说不好了。
反正……得罪皇帝的人都这么多了。
朱见深大怒:“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若心中无鬼,又岂会视厂卫如狼似虎?”
“皇上,臣等是为百姓,厂卫凶名远扬,他们为了立功不择手段,一旦下放地方,必将民不聊生啊!”
“是啊皇上,且按制,这也不应让厂卫来办!”
“不错,宣宗设巡察御史,就是为了监察地方民政,军备……诸多事宜。”
“难道皇上不认同宣宗的理念?”
…
朱见深震怒,却无法反驳,几乎都要破防,掀桌子了。
然,愤怒的外表下,却掩藏着得逞的兴奋。
朕酝酿了大半年,又岂会只有这点儿东西?呵呵!
你们所看到的,只是朕想让你们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