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中那一日闹出了些许的动静,然则那样的动静委实称不上是什么大动静,是以,宫中对那日之事并不大关注。
只知那日自含光殿里出来的帝后二人相携而走,好似传闻中的嫌隙从未存在过一般。
此后数日,高演皆是宿于萧唤云的含光殿,出行食寝皆是同她腻在一起,一时之间萧唤云风头大盛。而相较于萧唤云的风光,早前颇受圣宠的赵丽嫔却显得萧条许多。底下的宫女们不得不揣测那日含光殿中的动静是不是那赵丽嫔犯了什么错误,才致使她自那之后便失了圣心。
然则这样的揣测对于赵丽嫔而言,乃是天大的冤枉。
那日含光殿中,她什么事也没有做,甚至于半句多余之言都不曾说过,便那样生生的失了高演的宠爱。若真的要将这件事情讲究个原委,那么她只能说,一切都是因为萧唤云那个贱人!事后她曾托人打听过,那日太后是被她身边的青蔷姑姑所请到含光殿的,而皇上则是被太后请到含光殿的,青蔷姑姑是受了王尚仪的吩咐才去请的太后。这些人皆是同那件事有所关联的人,萧唤云将他们全数请了过去,这一切都很正常。但唯一不大正常的是,她同这件事并没有半点的关系,萧唤云身边的王璇王尚仪却亲自过来请她。
萧唤云的目的自然显而易见,是想要让新晋的赵丽嫔仔细的瞧一瞧,皇上于她的情谊深厚,好教她这个新晋不久的新妃知难而退。
是以,那一日赵丽嫔不过是立在一旁看了一场戏。
她之所以认为那是一场戏,是因为那日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面上的神情都是虚妄的,好似像那高筑赤红戏台之上抹了白面妆容的戏子一般,一颦一笑一蹙眉,皆是逼真极了的假象。只有那恍在戏中的人演的尽兴,毫不自觉。
这场戏的起因,是关于新皇登基那日的传闻。
赵丽嫔未曾进宫之时,便对那日继位大典上的册后一事略有耳闻。她身为一位久居闺中不曾外出的大秀,这个略有耳闻自然不是从寻常人那里闻的,乃是从她在朝堂上当大官的阿爹口中闻到的。她阿爹同她说:“继位册后之时,我就站在皇上的左下侧,亲眼瞧着那萧皇后的衣袖自个儿燃了起来,虽然太后娘娘说那是吉兆,但大家伙儿心里头都清楚,老天爷是不满意这个皇后的。”
她阿爹同她说的这些话自然不是白说的,他是朝中的大臣,她又是她阿爹的爱女,家世背景虽说比不得萧唤云梁国公主的身份尊贵,却比她那名存实亡的身份有用许多。
她阿爹的意思她也是晓得的,所以无论是被册为美人也好,丽嫔也好,就算是被册为贵妃,她都不会放在眼里。她想要的,是那赤金双凤盘天的位置。
她将这件事藏在心里头,亦是将这件事隐藏的很好,不留半丝痕迹。她以为旁人不会晓得她的这份心思。
然则赵丽嫔以为旁人不知的这一切,昭君却是十分清楚。她的这个十分清楚源自于她那个自小就喜欢嚼人舌根且更喜欢道人是非的弟弟娄昭。说起她弟弟的这个喜好,她便觉得十分困扰。因他喜好刨根问底,刨人家底,凡是做过的事情只要是他感兴趣的都能给你刨的一干二净,她做过的事情他便无一不晓。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这个喜好看起来虽然不太道德,但从而也教育我们许多道理,比方说世上无难事,山外青山楼外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闲话就此打住,话题且绕回到那一日含光殿的情形。
那日清晨,赵丽嫔踏着薄雾迈进含光殿,金色步摇于晨光之中闪烁。她身后窗外春深,莺啭。大片大片的蜀葵生长于朱墙之下,宽大柔软的枝叶在风中徐徐摆动,遥遥望去,像是一片碧色的海。
正殿之中跪了个忻娘,头上总了两个角,一身绿色新制宫装。本是该天真无邪的年纪,此刻却是跪在地上抖的像是深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一片枯叶。
萧唤云软软的倚在高座金榻之上,手中端了杯茶水,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只用着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只杯子。眼风里头瞥见踏进殿门的赵丽嫔,也不过是略笑一笑,慵懒着嗓音缓缓道一句:“丽嫔妹妹今日来的好早,阿璇,给丽嫔看座……”声线拉的许长,听上去有几分沙哑几分魅惑。
赵丽嫔柔弱的小身子板抖了抖。
待到昭君赶到之时,那赵丽嫔已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一张椅子面儿只坐了小半角,腿肚颤抖的厉害。见昭君进来,便可怜兮兮的投过来求救的目光。
昭君被她投过来的目光弄的愣了一愣,在心里头思忖了半晌自己同那赵丽嫔的关系什么时候进展的这么亲厚了,未果。继而抬头望向萧唤云,萧唤云面上笑意已从方才的似笑非笑转变成了深沉一笑。昭君还未曾反应过来,身后便已响起了高演略显得不快的嗓音:“唤云,你今日又在发什么疯?竟连母后都请过来了,你不知母后正在病中,不能吹风吗?”
是略显严厉的质问。
金榻之上的萧唤云面色微沉,嘴唇紧抿,没有开口。
高演行至昭君身侧之时,脚步稍顿,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一侧落座的赵丽嫔身上,眉头微蹙:“你怎么也来了?”
赵丽嫔显得愈发局促,紧紧低着头不语,一张绢帕在她手中被绞成一团。大约是觉得皇上问话不搭不好,但又觉得若是在皇上面前提起萧唤云这人他会不痛快,她时不时的抬起眼皮瞅一眼萧唤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