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一眼将自己牢牢围困住的侍卫,苟正意莫名的笑出声来:“我当初就觉得奇怪,为何秋闱之后,陛下还会让臣当这个考官,原来只是试探于我吗?”昭帝看着苟正意比他看着还要老一些的脸。叹了口气道:“我当初是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毕竟多年君臣相得,便是最后留不得你性命,也能保你这一世清名。”苟正意目光微动,两个年轻的侍卫已经挡在了他与昭帝之间,另有几人目露鄙夷的将他拉了下去。
这些人奉的可不是昭帝的命令,苟正意往边上一望,正看见一个青年揭开了脸上的面具,沉着脸向他看来,苟正意心中暗暗自嘲,原来是八皇子,这也难怪,看昭帝早有准备的模样,他也应该在的。他步履沉重的慢慢离开了这个被血污沾染的宫室,他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了,只是这就是他的命啊!想想自己身上流着的血脉,苟正意也不得不苦笑起来,这出身之类的事也不是他能选择的。
看苟正意被人控制着押了下去,昭帝心中也有些怅然,他是自己从清贫的翰林院里挖出的人才,亲眼看着他凭着天赋与勤奋一步步向上爬,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自己心中也很是欣赏他,这才为了给他将来铺路,特意安排他与衍宣和一起监管秋闱之事,没想到他居然是前朝余孽,委实是太超乎他的意料了。
见刺客被一一抓住,成英殿中也慢慢安静了下来,昭帝站到阶前,对着下头惊魂未定的士子道:“你们都是我六安将来的栋梁,之事前朝余孽太过狡猾,众位受惊了吧?”昭帝这般温和的抚慰,让底下的众士子总算平静了些,中有几个头脑特别灵活一些的,便上前表起了忠心,道是为君上分忧,乃是理所应当,这其中就有谷梁远以及洛哲毅两人。
听身边的侍卫说起刚刚一片混乱之时,这些士子们的表现,昭帝用赞赏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谷梁远与洛哲毅,当下心中一动,记住了这两人的名姓,等过两日再行举办殿试之后,公示出的榜上,排第一的就是谷梁远,第二的就算洛哲毅,这就是在帝王心中留有好印象的结果了,此事先按下不表。
当晚,昭帝却领着衍宣和去到了昭狱之中,苟正意看着倒是没受什么罪的模样,只是怔怔坐在牢房之中,看着比之前还要老上二十岁的模样。昭帝之前确实是十分欣赏他的才华,此刻虽说已经厌弃了他,到底还存着两分惜才,当下直截了当的道:“我也不问你前朝叛逆的势力,如今还要多少人在帮助他们等等,朕想你也不知道,只是朕想不明白,你为着六安兢兢业业那么多年,你为何要帮助前朝叛逆,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如此奋不顾身?”
苟正意眼睛亮了亮,淡淡道:“臣乃前朝皇室血脉,这一点够吗?”昭帝惊讶的看着他,颇有些难以置信:“朕自发觉你有些不对以来,已到你家乡查过三回,你的父母都出身于当地书香世家,顶多是个乡绅氏族罢了,从没与前朝皇族产生过任何交集!”苟正意苦笑道:“何止是陛下想象不到,便是臣也是从来没想过的!”
这苟正意也是倒霉,他是前朝皇族后人,算是前朝嫡子了,身份也算得上贵重,前朝余孽为着保护他,在他出生之时,便用他替换了一家乡绅之子,保他平安长大。这事本来机密,只有叛逆的首领才知道,谁知当初叛逆在韦郡孤注一掷,仅将一些年轻人送到了成郡留为火种,其他人都被衍宣和两人在韦郡收拾了个干净。
那些到了成郡之人,年纪到底较轻,父兄亲人尽皆死去,加之诺克的肖诺祈一挑拨,便决定在秋闱之事上弄出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想计划的时候,他们便将主意打到了暗棋苟正意的身上来,将苟正意的身世当做筹码,威胁他泄露考题通报消息等等,确是一路顺利。只苦了苟正意,在忠君与自保中纠结了半年余,人都老了许多,如今被揭穿之后,倒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昭帝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是有些唏嘘,在离开这处牢房之前,他忽然开口问道:“在朕来之前,你是有机会自尽而亡的,为何你没有这么做,不怕谋逆之罪的凌迟之刑么?以往你在朝中的名声还是那般,只怕受过你气的人不会让你那么好过的。”苟正意苦笑:“臣这一身皮囊又有什么可惜的,臣膝下只有一女,前些日子才说生下一个儿子,臣实在是放不下她。”
昭帝瞟了一眼全程一言不发的衍宣和,叹息道:“这儿女都是债啊。”昭帝再也没看苟正意一眼,淡淡道:“你自己做个了断吧,朕会看顾你女儿一二的。”苟正意一脸激动的跪倒下来,重重对昭帝磕了三个头,哽咽着道:“谢陛下恩典!”
走到半道上,昭帝还是叹息不止,他把衍宣和叫到他的车架上,一脸严肃的问衍宣和道:“你可知道,父皇为何要让你来陪朕走这一遭么?”衍宣和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道:“儿臣不知,想来并不是来见苟大人最后一面的。”昭帝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朕向来知晓你心慈手软,虽然像韦郡那般危急的时刻,你也是会动手的,但往往到那时就晚了!”
“这……”衍宣和咬了咬唇,道:“儿臣将来会注意的。”昭帝恨铁不成钢的道:“这不是要注意的事!为帝者哪能这般软弱?”他顿了一顿,又道:“这苟正意往日都是直臣的模样,对朕也是忠心,可现在呢?为着那虚无缥缈的血脉,便能参与到这谋逆之事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