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宣和到椒房殿的时候,郑皇后正在挑选内务府新造的首饰。她穿着大红色绣满五彩金凰的丝袍,稍微一动,金线锈制的凤凰就闪动着华美的光泽,头上还插着六支赤金点翠的金凤衔珠簪,凤凰含着的是浑圆的指头大小的东珠,抬起手时,还可看见她腕上晶莹鲜艳的红宝手串,而她的眉目五官也是一样的华美浓艳,满身金银珠宝只让人觉得更增其艳色,而非俗气。郑皇后就像是她头上的金簪,华丽而且锋芒毕露,闪着金属的冰冷光泽。
“儿臣向母后请安。母后今日可好?”衍宣和恭敬的行礼,竭力掩藏住眼中的厌恶与仇恨。郑皇后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指了巧铃将她刚刚挑出的一盘首饰收到库房去,才转过身对衍宣和道:“我听说你今日去读书了?”衍宣和轻声应是,郑皇后淡笑道:“你用心就好,学不学都没关系,我们皇族也不是那些腐儒,还需要靠那些吃饭。”转而嘱咐:“李嬷嬷是我的乳母,我让她去为我照顾一下你,你可要尊重她,不要让她没脸。”“儿臣明白的。”衍宣和依旧恭敬有余。
郑皇后看着他懦弱的样子就觉得无趣,若不是她不能……她摇了摇头,随口道:“你还记得当初那个推你下水的宫人吗?我派人审了她几天,那丫头也是嘴硬,到现在也没说是谁指使的,我就使人替你收拾了她。”身后的主使还能有谁?先逼得昭帝提拔了好几个郑党的人以作安抚,又迫使抚养衍宣可的慧妃亲至太庙请罪,大失面子,最后得益不还是这个惺惺作态的女人?又借着查出幕后黑手的名义把尾巴扫干净,真是好谋划!除了差点把重要的棋子损失了以外,简直完美。
“娘娘,慧妃娘娘前来请安。”一个守在门口的小宫女向前战战兢兢的道。“慧妃?让她进来吧。”郑皇后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墨黑的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
虽然昭帝的后宫妃嫔有许多,但这位慧妃衍宣可还是知道的。她是那位难产而死的惠妃同父异母的妹妹,是惠妃父亲继室的女儿,或许是母亲不一样的缘故,两姐妹长得并不十分相象。慧妃在她的姐姐过世半年前进宫,当时并未承御,待到惠妃过世才熬出了头,她自己没有儿子,膝下却抚养了衍宣可。虽然不比当初惠妃独此一人的专宠,但昭帝十天里倒有五天翻的是她的牌子,而郑皇后如今见到昭帝的机会只怕还不如慧妃宫中低下的粗使宫女。
衍宣和如今还不算太大,郑皇后没有提,他也就没有避开这位庶母。慧妃今日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宫装,头上插了一支精致的羊脂牡丹玉簪,裙边坠着一对碧玉游鱼佩,再无其它的配饰,极是清爽。她盈盈微蹲,口角含笑的请安,衍宣和不由得慨叹,难怪她得宠了那么些年,昭帝的移情固然有作用,她也的确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女人。
慧妃很快得了个座坐下,边上还有小宫女为她端上茶水,郑皇后倒也不屑在这样的小事上难为她。待慧妃坐定后,郑皇后淡笑道:“慧妃妹妹今日如何有空来我这了?陛下今日没有翻你的牌子吗?”慧妃浅笑,像是完全没听出郑皇后加重了慧字:“陛下今日往良嫔那儿去了,妹妹才得空就巴巴的往姐姐这儿来了,谁料正好遇上了和儿呢?”
衍宣和原本一直在一边装自己不存在,听得此言也不由得抬起头来,慧妃有什么事要找他?郑皇后眼睛微眯:“妹妹有话就直说吧。”慧妃满是歉疚的道:“和儿在我宫中出了那样的事,也是我没有好好约束宫人的缘故。和儿昏迷时我去了太庙为他祈福,这两天陛下又……还想邀着姐姐一起去探望你,但现在看你的模样像是大好了,我也就能放心了。”
慧妃身后的侍女见机将手中的两个盒子放在了桌上,她指了那赤色锦盒道:“这里面是我在前两年寻得的百年长白山赤灵芝。”慧妃又笑着指了指稍小些的紫色锦盒:“陛下出手可不是我能比的,那支野参至少也有五百年的年份,是陛下开了内库亲自取的。”她仿佛一点也没看见郑皇后沉下的脸色,对衍宣和道:“和儿今日自己主动去读书了,这很好,陛下今日听了也觉得高兴。只是你毕竟大病初愈,还是要好好补下身子比较好。”
衍宣和面上淡淡的,只是应道必不负父皇所望之类的场面话,心里却是暗暗高兴,他不是没有直面郑皇后的勇气,只是如何暗暗的损她让她不高兴还拿不准尺度而已。郑皇后要收拾他根本不必在乎什么,一个忤逆的指责就够了。他向依然淡笑着的慧妃处看了一眼,他虽然不知道心头淡淡的违和感是因为什么,但还是感慨,果然这个宫里就没有谁是好相与的。或许还是有,他忍不住自嘲,若自己能有衍宣可一半的才能也不至于如此举步维艰了。
慧妃与郑皇后客套了两句,郑皇后就推说处理了一天的宫务累了,让慧妃告退。待慧妃退出去以后,才挥退了底下侍立的宫人,又将衍宣和召到近前:“虽然后宫之事该是母后面对的,但有些事你也大了,该了解一下的。”她扫了眼慧妃留下的两个锦盒:“慧妃虽然得宠,但跟她姐姐比可差得多了,你可要长个心眼别被她骗了。”衍宣和故作懵懂道:“儿臣看她也不是很有心机的样子。”
郑皇后挑眉冷笑:“她装得还是不错,你是没见过她刚入宫她姐姐还在时的样子,哼。”她压低了声音:“母后为了你这个嫡长多少还是费了些功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