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拉过一把伞,晚歌就冲进雨里。隔着高高的围墙,江与儒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晚歌还是高估自己了,她以为真的在见面时,她可以假装坚强。可如今,只是听到他那时隔一年的声音,恍如隔世,就已经让她哭红了眼睛。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墙壁那边的江与儒忽然停住了叫声。一时间只剩下雨声哗哗作响,晚歌那低低的哭泣声,还是让他听见了:“小晚,是你吗?”
晚歌傻傻地点头,明知道他看不见。江与儒几乎贴着墙壁,着急说道:“小晚,你在哭吗?”晚歌依旧没有回答,江与儒急道,“小晚,你说句话好不好?至少,让我知道你好不好。”
沉默,依旧是沉默。晚歌蹲在墙角泣不成声,墙外的江与儒淋着大雨在等她的回答。过了很久,晚歌感觉不到墙外的人有动静。
走了吗?真的走了吗?也好,就这样,沉默当作最后的回答。
她缓缓起身,撑着伞离开。她出来时没有披上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在这寒冬的夜雨里,是说不出的刺骨。
明明应该回房的,她却鬼使神差去了后门。沿着围墙,绕了小半圈,那是她小院外的围墙。她想去看看江与儒刚才站的地方,不知哪里是否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是冷却了,还是消散了。
可她突然止住脚步。大雨磅礴里,江与儒笔挺的身影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暗里,只成了一道比黑夜还要幽深影子。
听到停顿的脚步声,江与儒回过头,晚歌单薄的身影就在眼前。
雨水已经把他淋了个全湿,发梢上的雨水不断流到眼睛。这让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他自己的幻觉。
是与不是,唯有靠近。到了眼前,却畏惧了。他不敢手出手去抚摸那张深爱的脸,生怕最后抓住的,只是一粒尘埃。
眼里有光芒闪烁,他轻轻一笑,声音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小晚。”不是质问,不是疑惑,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语气不像是久离别的人,反而是像寻常的见面打招呼。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风雨夜,歌不成歌,曲不成曲……
轻轻两个字,轻而易举牵动了心弦。彼此就站在对方面前,却害怕去触摸,怕是一场空,怕是……相逢是梦中。
滚烫的眼泪在脸上似乎要烫出深深的伤疤。一滴泪落在握着雨伞的手背上,她身形晃了一下,雨伞应着他的声音落下。
大雨瞬间便淋湿了她单薄的身体,那滚烫的眼泪敌不过雨水,刚流出,冷了。
她不确定那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哽咽到颤抖:“与儒。”
他点点头,忽然向前一步抱着她:“小晚,真的是你吗?”在他肩上,晚歌轻轻点头。
他放开怀抱,紧紧抓住晚歌的两肩道:“小晚,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她摇摇头,这个决定似乎抽光了她所有力气:“与儒,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不要来了。答应我,忘了我。回云州去,忘了这一切,好好过下去。”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几乎要掐进晚歌的肉里。他几近咆哮:“十七年青梅竹马,你告诉我,要怎么忘?”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她疼得哼了一声。
江与儒这才急忙松开手,声音柔和下来。捧着她的双手道:“小晚,这都不是你的错,不该让你去承担。跟我走,抛下这里的一切,我们私奔吧!我说过,将来带你去看你不曾看过的风景,现在我来兑现了,跟我走好吗?”
私奔,这是多么疯狂的字眼,多么疯狂的举动。他向来温文尔雅,她向来循规蹈矩。他们都没有想过,将来的某一天,这两个字眼会用在他们身上。
晚歌呆呆地盯着被他紧紧握在手心的双手,隔着冰冷的雨水,依旧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眷恋也贪婪,时间停不下来,她却想在他手心停留多一分,哪怕是多一秒也好。
再多眷恋,也是枉然。她感觉呼吸快要凝滞,用力甩开了那双眷恋了十七年的双手。
摇摇头退后一步:“我没法抛下这一切,我一走了之,慕家怎么办?我父亲就这样抛下我们,我已经体会了这感觉,如何能再让慕家人体会第二回?”
江与儒向前想牵起她的手,却扑了空。她眼泪朦胧哽咽道:“与儒,对不起。当这是梦一场,醒了都将它忘了。连同我,一起忘了。情深奈何缘浅,是我负了你。来世,若是可以,拿我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