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帝把沐慈写画的方法流程及沐慈设计的收取要验表格带走,也不等第二日,半夜又召集大臣到垂拱殿开内朝会议,商议此策。
需要被救助的百姓一分一秒都不能等。
大臣都没有回家休息,所有的宰执,三品以上官员全部加班。称病的赵瑞也来了,卢太师是真受不住来不了。
大家传阅用羽毛笔写的救灾策,又听天授帝复述沐慈的方法,思考可行性。
大家虽是读书科举出身,却并不是不懂民生经济的老迂腐,不然也爬不到朝堂的顶层,自然都发现了这新颖方法的好处。
王又伦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为自家外甥的才华感到骄傲,虽然这法子看似麻烦,但若形成体制习惯,那么只要一地受灾,天下商人都不会再有“屯粮涨价”这种遭骂的赚钱方式,为趋更大的利,又有义名,都会蜂拥而至参与赈灾。这样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最大程度上救助到更多百姓,几乎不用朝廷费多少力。
而且直接到户部结算,国库出的钱大部分用于灾民,不会有层层下拨产生的“火耗”。
立即有户部卢定国出列,问:“若官商勾结,虚出‘收取要验’,百姓没有得到衣粮,倒叫官商非法得利。”
另一个参知政事雷岳就是商户子弟,马上看出自家可以又得利又得名的好处,想着立即通知家里拿粮食去救灾,因而反驳:“即便有此事,也只是少数,此‘义商救灾策’对百姓来说,实为良策。”
李康也觉得可行:“关键是要救助到更多的百姓,至于其他,都可以容后计较。”
王又伦和沐慈呆得时间最长,受其影响最大,又非年老迂腐之辈,想到李康当年改善刑部审案制度所言“公开,监督”二词,开放发散一下思维,出列说:“陛下,‘收取要验’可做得更详细,物资由各村里正按人口领取,官府文书出具各乡,各村‘收取凭证’,一式三份,里正清点核对无误画押,一份归档,一份作为‘收取要验’详据交给商户,一份在乡、村祠堂口张贴,方便监督。‘收取要验’也一式三份,一份本地归档,一份上缴朝廷领钱记贡献值,一份在各州县的官衙门口放大张贴。请天下商户在自家的粮袋、衣物上做自家标记,百姓有没有得到那些衣粮,都会心中有数。朝廷和各州县都将‘收取要验’及详据依次存档,以备任何时候的核查。臣认为如此一来,官商勾结要收买的人就更多,想要做的天衣无缝更难,总有败露的一天。”
其实也就是增大犯罪成本,这也算民众监督的雏形了。
众臣纷纷赞同,“收取要验”看似繁琐,其实都是官员做惯的事情。国库出赈灾款,也是要有赈灾款都用到哪里的文书详据的,但以前只是各地方官员自己写,舞弊空间太大,也不由得官员不动心。
“善!此法甚善。若此次推行无阻,他日其他地区受别种天灾,也可施行此义策。且就算官商勾结,不过是朝廷多费点钱粮,总体来说于百姓还是有利的。”赵瑞作为皇帝第一秘书,也是能发表意见的,他也同意。
于是这决议多票通过。
此时的大幸朝仍在“昌和盛世”的车尾上,属于一个朝代比较富有活力的时期,天授帝执政强硬却也清明,朝官的文人风骨还保持着,百姓自然摆在了第一位。
因有更好方法解决危机,众臣的士气高涨,夜半不睡也不觉得疲惫。
王又伦却有点忧虑。
这个外甥实在聪慧,又无私仁爱,心怀百姓,虽然有天授帝偏爱,可惜就是年纪太小,前头哥哥好几个,大位难得,实在可惜。
也因此,他越能干,就越有被新皇忌惮的风险,该不该提醒一下外甥呢?
……
……
这时代,君王受命于天,如果君王不能顺天意而行,有错误和过失,那么上天就会以怪异天象和异常天灾,给予警示和谴责。由于此次水灾比往年受灾地区更多,被认为是上天示警.
天授帝斋戒、素服、废乐、退避正殿,并举行了祭天等一系列活动,自责反省,还进行了大赦、求直言等活动。
说实话,天授帝在位三十年,是在“一年三小灾,三年一大灾”的水深火热中度过的,这业务也算做的精熟。在朝会上,天授帝请臣子们畅所欲言,指出自己和他人的过失,被点名的都去修身养德,平息上天的震怒。
这就是求直言。
臣子也是做得精熟的,于是没一人敢说是“陛下您不仁德才引发灾难”,御座上那位虽然看上去老了病多,可最近又发威了,依然不是好拿捏的,积威甚重。
御史和官员开始相互攻击政敌,忠皇派是最能体察皇帝心意的,纷纷说是太子不仁,引发灾难;太子系还有残余,抓住机会攻击代理丞相选得不好——瞧,一上任就有了天灾,要求罢免王又伦;还有两个大臣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说长乐王不好,说他搞什么商人赈灾,有辱斯文……巴拉巴拉……
天授帝本就被灾难搞得头痛,好不容易得了一些好方法,以后的灾难都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却听有人攻击给他出主意,保护百姓的小九郎这不好那不好,火气就上来了。
但“求直言”时装也要装个虚心纳谏的样子,不好斥责那两个大臣“妖言惑众”,心里想着要找一找牟渔,搜集一点他们的黑材料,贬他们到崖海去。
因为天授帝手握兵权,在朝堂极有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