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帝刚起了心思,觉得九郎是个十分优秀的继承人,还没开心两天,就觉得有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强悍的儿子有多么让人头疼。
你说么,就写个字能有多难?可不管什么方法,沐慈都不用毛笔写字。
说不写,就是不写。
王又伦每天都会温柔劝解,大意是说:大家都习字,人如其字,有一笔好字才不会被人看扁。
沐慈轻轻松松就顶回去了:“练字是需要持之以恒的,‘一日不练倒退三天’,可我并不愿意把每天有限的时间花费在练字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我练字的时间可以用来做别的,创造更大的价值。”沐慈转一转手中改良过的炭笔,“再说,我真的习惯了用硬笔。”
“哎呀,殿下龙章凤姿,一定能很快练好的,至少练得能看啊……”
“一旦去做,就不能敷衍,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做。”
“那您以后要写一点方略……”
“用硬笔,若不行,偌大个大幸能找不到人替我写?”
“可是……”
“……”
王又伦又劝:“我知道您每日冥想,其实练字一样可助人静气宁神。”
“冥想的作用不止如此,无法用练字替代……”沐慈不想解释他是在修习灵术。
“殿下……”
天授帝就远远看着两师生针对练字问题在“讨论”,谁也说服不了谁。对小九郎能这么耐心和王又伦说话,怎么劝都不生气而感到……羡慕嫉妒恨。
然后他就听小九郎所言:“我不符合主流价值观,不练字,并不代表这就是错。我们在根本的价值观上没办法统一的话,能不能求同存异?我想这个世界还是能够容忍不一样的人存在的。”
天授帝都不忍苛责,看向一样听得很有滋味的李康,问道:“当年你我君臣,练个字有没有这么费力?”
李康捋须道:“陛下忘了,您当年……微臣刚做您伴读的时候,年纪还小,有些不敬。当时您宽和没计较,发奋练字,才后来居上。”
天授帝想了想。是了,小时候他为了让父皇教他写字,写得并不用心,企图引起父皇注意,也好手把手教他。后来父皇没空,是他大哥沐春抱着他教他,而当时……自己挺犯二的,嫉妒大哥能得父皇的宠爱,不让他教,写得越发难看,之后……被自己的伴读嘲笑了。
后来他发愤图强,才练出一笔好字。
天授帝看看李康,又看看孤单单的幼子,抚掌一笑:“是了,不如给九郎也找几个伴读,好相互督促着。他也不会这么孤单。”
李康赶紧劝:“陛下,七八九岁的蒙童不合适,十五六七的官家少年,学识优秀的都入了太学,或举试,或荫官,如何能耽误人家大好前程?”这是结仇啊亲。
天授帝:“……”
有一点李康还没说:宫里正是皇权更迭的敏感时期,九皇子明显缺乏竞争力,谁会让自家重点培养的优秀子弟入宫趟浑水呢?不上赶着送菜么?
但天授帝不这么想,他家儿子,天潢贵胄,合该拥有天下最好的东西,包括拥有天下最好的伙伴。天授帝固执问:“十五至十八的少年,谁家的更优秀?若尽心尽力辅佐九郎,朕又不会亏待他们。”
荫官荫官,靠父祖荫恩,难道比不上他这个皇帝的荫恩?
李康有个长孙,刚好十五,看天授帝这表情,只怕没办法脱开身,于是李康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道:“九殿下乃真龙之子,能入宫相伴的确是天大的福气,只是……九殿下的性子,并不喜欢陌生人……呃,打扰。若选些官家子弟,怕是不能入殿下的眼,不若陛下从宗室里寻一些年龄相若的子弟,毕竟是小殿下的兄弟,殿下多少能容忍一二,兄弟相伴岂不更妙?”
这话说到天授帝心坎去了,他立即想到更多——九郎是一丝根基也没有的,选几个官家子弟也拉拢不了多少力量,若从宗室里找就不同了。就算最后不选择九郎继位,那他也不是一无所有好欺负的小皇子了。
父爱泛滥的天授帝开始认真为幼子的后路打算,心内盘算:
定王算一个,他掌控御前六军,恩,他家嫡长孙沐若松今年十七,温良恭谦,勤奋上进,是宗室里数一数二的优秀少年,颇有其父贞世子的风范,极佳!
寿王,名义上掌管侍卫六军,子嗣艰难,唯有嫡出一子沐承瑾,年龄刚好十六,很乖巧可爱的一个小少年,甚好!
齐王,管宗正寺的社稷宗庙,他算一个,他家孙儿多,让他选个最优秀的来;
清河王,文臣领袖,他的长子也是文采卓绝,潇洒fēng_liú,可惜年纪有些大,都二十四五了,不妥当;庶子没分量,不考虑。
常山王,一年到头在西北边境控制边军,虽为庶出,可对嫡出幼弟沐永清十分宠爱,十九岁的年纪稍大,人却机灵,可以考虑。但常山王还在边关,不如等他回来再商量。
哦,还有个广陵王,天授帝最小的弟弟,大幸最会做生意的王爷,天授帝内库一直如此充盈,有广陵王一点贡献。好像他有个嫡子沐永新,年纪小了些,也有些不着调,但胜在纯真可爱,没有花花肠子,应该能逗九郎一乐,可以!
其他宗室,没实力,又没有十分优秀的子弟,不在天授帝考虑范围内。
就这样思定,天授帝吩咐卫终:“把定王、寿王、齐王叔与广陵王都叫来。”
卫终深深用眼角瞥了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