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扬也不能总是躲着不进宫,在家里窝了这么多天,冬雨一歇,天气放晴,便收拾收拾出门了。
庄皇后气色尚好,傅清扬便稍稍安了心,笑着给她请安:“姨母万福金安,几日不见,瞧着愈发漂亮了!”
庄皇后笑着招招手,让她来身畔坐:“前个儿小五闹着出宫玩,回来说你身子不适,给你往临渊阁请了假,如今可好了?”
傅清扬知道这是盛舒焰给自己找借口,忙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过是玩得忘形在外头吹久了风,有点头疼,歇息几天就没事了q儿刚进宫,一会儿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明天再去临渊阁上课!”
庄皇后点了点头:“不急,好生歇两日再去也无妨。”
一时莲蕊进来,禀报说内务府给各宫的月例都发到了,问过几日冬至祭祀的细节安排。
庄皇后一一吩咐了下去,想了想又道:“太后娘娘许久不曾回宫团圆,今年是太后回宫的第一个新年,宫里必要大办的,就是寿康宫想必也会多热闹几日。打发人去请示太后娘娘,宫里人手可还够用,有没有哪里不妥当需要再修缮翻新的,有什么,只管交给内务府去办!”
莲蕊认真记下,这才领了旨意退出去。
傅清扬看看屋里都是心腹,便试探着问道:“姨母,我这是头一遭给太后娘娘请安,不知太后可有什么避讳,也免得我冒失冲撞了太后?”
庄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老人家都疼爱老实孩子,你素来行事有分寸,该怎样就怎样,太后娘娘是个宽容的,不必过于拘谨!”
傅清扬好似松了口气,状似不经意地笑道:“那我就放了心……听说三公主的生母还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儿呢,想必在公主里头,三公主格外得太后喜爱,幸亏我平日与三公主交好,想来嘉和姐姐也会指点我一二。”
庄皇后一双清冷如霜的眼睛了然地看向她,微微一笑道:“行了,跟我面前就别揣着一肚子不实在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傅清扬嘿嘿一笑,鬼头鬼脑地凑近了,做贼一般压低声音道:“那我可就不客气啦?慧妃现如今还关在冷宫里么,太后娘娘怎么会坐视自个儿的亲侄女进了冷宫?”
庄皇后冷冷一哼:“梁氏可当真愧对这个‘慧’字!空有一张漂亮皮囊,内里却是草包一个,半点没继承梁太后和承恩公的精明!倒是狠戾阴毒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
傅清扬长这么大以来,很少见庄皇后动怒,更别说她这般厌恶嫌弃地提到一个人,不由对这位慧妃更加好奇了。
庄皇后略显疲倦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伤感,淡淡回忆道:“自打慧妃进宫,为了争宠不知害死多少妃嫔皇嗣……甚至阿煊的生母,也是死在她的手上!太后娘娘为了巩固梁家权势,一心想要提拔自己的侄女儿,只可惜慧妃多年未有身孕,好容易怀上,却生了位公主,太后娘娘十分不悦,连带着对嘉和,都心生不喜。”
那些年婆媳斗法,权势争夺,后宫当真是没有片刻安宁。
庄皇后语气渐渐变得讥讽起来:“多行不义必自毙!梁太后做梦都想要一个流有梁家血脉的皇子,将来待皇子登基,便可保承恩公府长盛不衰……谁料慧妃肚子如此不争气,后来生下的又是一位公主。梁太后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民间谣言,将还未满月的蝎主用石灰填了七窍,丢在宫里人来车往最多的路口,说是这样可以被带走晦气,女婴死后也不会找回来再次投胎,下一回就能怀上龙子了!”
傅清扬觉得简直匪夷所思,梁太后能和皇后斗上那么多年,听着也不像是个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无知老媪啊,怎么就能做下这种蠢事!
庄皇后仿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讥笑道:“为了家族荣耀,别说牺牲个孙女,就是亲孙子也能舍弃!真是富贵荣华享受多了,就忘了自己什么斤两!莫非这天下还能改姓梁不成?说到底不过是门外戚,不低调行事韬光养晦,竟然还想着把持朝政,当真是好大的野心!只可惜慧妃亲眼见了自己女儿惨死的场面,受不住打击疯了……还没出月子,就被太后当成弃子扔进了冷宫!”
傅清扬心下戚戚,哪个女人看见自己的亲生孩子被人用如此残忍方法害死,也会受不了的吧?更何况,害死自己孩子的还是自己一心为之效忠的家族……慧妃必然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傅清扬叹了口气,感慨道:“亏得太后娘娘向来以慈悲示人,还天天吃斋念佛……不怕佛祖怪罪么。”
庄皇后冷笑:“太后吃斋念佛,不过是于心有愧罢了!就连对嘉和悉心关照,也只是心中有鬼,想着积德行善呢!只可惜做下这么多人神共愤的事来,怕是将木鱼敲碎了也难赎其罪!”
庄皇后叹道:“我自认不是个好人,为了家族、为了煜儿,也曾双手染血……可这般不入流的手段,当真让人不屑g肉尚且相疑,这世上又有多少可信之人?真要活到那份儿上,还有什么意思?清扬,你要记住,政治博弈是一种艺术,好的棋手,永远善于阳谋而非阴谋!像太后、像敬妃……这些手腕不可谓不高明,可都是见不得光的阴谋,即便一时得逞,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上不得台面,不足为惧!你要想做一个好棋手,就要有足够的耐心,超乎常人的灵敏,和勇于决断的魄力,方能起手无悔,一步定乾坤!”
傅清扬心中微震,向来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