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前一刻还繁星绕月,这不过转瞬的功夫,已经是乌云满空,天昏地暗。
夏蝉扶着自己摔出了血丝的手肘,一瘸一拐地在街上走着。
事实已经很明显,她的人生是一出喜剧。
喜剧的剧本里,是不会有什么英雄的,当然也没有美女。所以英雄救美,注定只是个传说。
哎,最倒霉的是她以为很够义气的唐大小姐,居然也放了她鸽子。就在夏蝉倒地的刹那,唐大小姐打来一个电话,说她老人家忽然打了两个喷嚏,料定是钟炎想她了,所以……
所以,她就见色忘义地去卿卿我我了!
夏蝉正愤恨地想着,旁边,一辆车已尾随至她的身旁。
车窗降下来时,陆予彬的声音清清淡淡地飘了过来:“你真的没事?”
她扭头,今天假笑的次数太多,脸都有些僵了,但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能走回去的,放心。”
她刚说完,高跟鞋就忽然一崴,整个鞋跟卡进了下水道的暗槽。
她呆呆地钉在那里,弯下腰,满身虚汗地拔了半天,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最终鞋没出来,脚倒是从鞋子里滑了出去,让她一个趔趄又是一次狗啃屎。
等她爬起来的时候,天已轰隆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渐渐浸透了夏蝉的衣衫,薄薄的雪纺料子已经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肌肤上,她抬起头,欲哭无泪地看着风云突变的天空。
她常自我开解说,在多年前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运气就已经花光了。可是倒霉了这么多年,她也总该转运了吧,而现在看来
转运,似乎还比较遥远。
“你确定你能走回去?”就在这时,旁边的车终于停了下来。
她侧过头,看着陆予彬那张好看到同样遥远的脸,终于还是打开了车门。
“阿嚏!”
副驾驶座里,夏蝉轻轻拥着自己的肩膀,不争气地瑟瑟发抖着。不是她矫情,是陆予彬的车里居然还开着空调,当然,是冷风的。
有一瞬,她都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冷?”
然而,身旁那厮却难得说了一句体己的人话。
夏蝉有点受宠若惊,本着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观念,她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不冷不冷,阿嚏!阿嚏!阿嚏!”
却又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感冒了。”冷不防,陆予彬在耳旁低低地念了一句。
夏蝉一怔,有些迷茫地看向他:“啊?”
陆予彬难得好性子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是都说,两声喷嚏有人想,三声喷嚏就是感冒了。”
夏蝉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更冷了。
与此同时,原本就慢吞吞挪动的车,又停下来。
她下意识地扭头探了探窗外,还没到家呢。正思忖间,一件宽大的西装已经盖在了她的肩头。
她神色微微一怔,并没有马上回过头。
车又发动起来,窗外,雨下得小了些,斜斜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细响,竟像是针一样,酥酥痒痒地刺在她的心上。
那些往事也像针一样刺在她的心头,她想着想着,忽然静了下来。
一路再没有什么交流,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连雨都跟着停了。
如同不曾下过雨,如同他不曾来过。
夏蝉打开车门,下去时想了想,又把西装褪下来,叠好了打算递给车里的陆予彬:“衣服,还是还给你吧。”
陆予彬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又抬头,俊眉微皱:“你觉得,它很难看?”
夏蝉干咳了两声:“不是,当然不是,它很好看,很不俗,很衬托你的品味,可是”
“那就收着吧。”
夏蝉又干咳了两声,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几滴冷汗:“可是我拿走了,改天还要专门再还给你。”
我不想见你,多么明摆的意思啊,她自觉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了。
可是陆予彬显然没有领会到她话里的深意:“那就改天再还。”
夏蝉憋红了脸,冒着大不韪的危险鼓起勇气,又说:“如果只还不洗,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陆予彬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淡淡看着她说:“我不介意你多洗几遍。”
夏蝉死心了,论脸皮的厚度她大约要甘拜下风,于是决定背水一战,可她刚想说“陆总,我觉得我不太冷,也不需要借你这件衣服,何况它真的很难看”,陆予彬竟嘭地一声关了车门。
“不早了,我该走了。”
车往前开了几步,又停下来,车窗里飘来那记熟悉的男声:“记得多洗几遍,你手上都是油。”
夏蝉一怔,啪地一下松开了捏在西装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