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好奇着的甄宝玉,此时却是一脸木呆呆的样子,跪在行刑台上,眼神呆滞、嘴角流延,一副已经痴傻的模样。
娇生惯养的孩子,根本经不起风雨,早在刚入狱那日,就成了眼前这副痴呆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痴傻着赴死,什么都不懂不明白,至少也不觉得害怕了。
甄应嘉看着木呆呆跪着,什么都不知道的甄宝玉,眼底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却将眼神调开,视线扫过围观的层层人群,却看到站在一个角落里,拿惊惧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贾宝玉,甄应嘉脸上略过一抹怒色,最终却只能叹息着垂下视线,不再去看。
时辰到了,大刀挥下,寒冷的刀光,即便映照着午时三刻的日光,也透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宝二爷,我们回去吧。”茗烟有些惧怕地拉着贾宝玉的袖子,想着赶紧叫贾宝玉回去才好,看贾宝玉的样子,实在是不正常得很,万一吓出个好歹来,老太太绝对饶不了他。茗烟毁得肠子都青了,他早该知道宝二爷的胆子小得很,怎么就被说服了将其带来看砍头?
贾宝玉定定地看着刑场上,几排人被一个个地砍头,冷汗涔涔地流,身体抖得像个筛子一样,直到冰冷的大刀向着甄宝玉砍下的时候,贾宝玉眼露惊恐,终于忍不住晕厥过去,直把个茗烟唬得差点没跟着一起晕过去。
贾宝玉受此惊吓,大病一场,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梦见自己被砍了头,然后整晚整晚地发抖,怎么都睡不着,原本如圆盘的脸蛋,也一下子瘦了下去,可把贾母和王夫人急得团团转,求神拜佛、做法跳大神,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茗烟更是被迁怒,被打了板子,直接丢去京外的庄子上做了杂役,失了在贾宝玉身边当书童的美差,只可惜贾宝玉如今吓得不轻,竟也不能替他求情,茗烟就这样,从贾宝玉的身边消失了。
当贾敏病逝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贾母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伤心,也许是因为她满心满眼地,都更担心着贾宝玉的身体。
贾敏病逝了,不过她得了林海的允诺,终于对林雩的将来,放下了大半的心,去得还算是比较安心。
林海和黛玉在贾敏逝后,都病了一场,尤其是林海,这几个月在灾区,条件自然比不得京里,虽然有庄煜想尽办法地护着,可到底年龄不饶人,这一病,竟把之前积累下来的疲惫,也一并发作起来,缠绵病榻足足一个月有余,叫人赞叹委实是个重情义的人。实际上,林海和贾敏之间的感情,也确实称得上深厚,虽然也有过摩擦和意见不和,可牙齿还有碰到嘴唇的时候呢。不管怎么说,贾敏的死,对林海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也让他觉得很是悲伤。
林海也不打算再续弦了,一来他年纪大了,再娶个小姑娘,自己将来去了,恐怕要让人家守上半辈子的寡;更何况,只有两个儿子,就让贾敏在最后的时日里费尽心思,若将来娶进来的继室再有个别样心思的,这家里,怕是要不得安宁了。如今他也有了两个儿子,香火有继,女儿又有了好的归宿,实在是没什么好忧心的了。
贾敏的葬礼办得很是隆重,彼时诚恪亲王庄晔还未回京,王妃裘卿妤亲自出席吊唁,甚至从宫里请了知事的嬷嬷和公公来帮助打理贾敏的丧事。
贾家人自然不可能缺席,贾母将能带出门的,全都提溜出来给贾敏送行来了,只贾宝玉早上喊了几声头疼,又因为一晚上没睡眼圈发青,叫贾母心疼得不行,直叫他在家休息,又吩咐袭人等好生伺候,也不敢再叫贾宝玉去灵堂那般地方,生怕又冲撞了他,回来病得更重。
黛玉早将贾家人的所为和林海报备过,林海也将当年太医毒害黛玉的事情告诉了黛玉,叫她心里好有个提防,所以父女二人对贾家,那是半点好感也无,不过也没有不让贾敏娘家人出席葬礼的道理,故而只能对贾家人虚情假意地哭喊淡然视之。
贾家人中,大略只有贾母和贾赦、贾政兄弟二人,对贾敏的死还抱有几分伤心,其他人,如王夫人,能不笑出声来,就已经不错了。
偏偏贾母等人还不明白林家人和诚恪亲王府人对他们家的防备和厌恶,还想着趁这个机会要和裘卿妤套套近乎。贾母和王夫人甚至还打量着能不能请裘卿妤去给贾宝玉瞧一瞧,也免得这般一直病着叫人心里发慌。
可慢说裘卿妤对贾家全无好感,便是一般来往的人家,也没有她一个堂堂亲王妃去给一个白身小子登门诊病的道理,所以裘卿妤自然是对贾母的请求断然拒绝。
贾母和王夫人虽然百般不满,面上却是半点不敢露出分毫来,毕竟裘卿妤的身份,是她们拍马难及的。
贾母还想着或许可以透过黛玉向裘卿妤求个情,黛玉却对贾母不顾这是自己母亲的葬礼,只一味想着她的那个宝贝孙子,甚至想叫母妃亲自登门去给贾宝玉看病,心下不快到了极点,当下也不理会贾母想要说什么,只哀哀地为贾敏哭泣,对贾母的任何话头都往贾敏的丧事上带,端看贾母是否真能老着脸皮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提贾宝玉的事情。
贾母对贾敏的死自然是不可能全然不伤心的,只是被对贾宝玉的病情的担忧压下了,如今被黛玉提了几句,终于也是老泪纵横,哀哀戚戚起来。
王夫人对于贾敏的死那是额手称庆的,满心都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的惨状,当下就要不管不顾地出口要求黛玉去请裘卿妤,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