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早年被太子把心伤得重了,如今身子骨又差,光是想要护得庄焰周全就已经费尽心力,情爱纠缠早已被她抛诸脑后,太子喜爱宠信于谁,她已经学会不心痛。说到底,太子妃宁愿相信庄晔夫妻、相信玄康帝此时对庄焰的看重,却是不愿意相信庄暘会永远看重庄焰的了。庄暘如今才四十出头,将来必然还会再有孩子,更会有孩子的母亲,这么多的变数,使得她根本不敢将赌注压在庄暘的身上。
可惜庄暘到底没有想到这一层,也使得他之后的好几年,都没有能够重新打开太子妃的心防。
庄焰送庄煜出宫时,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两人走到东宫宫门口时,正有一行宫女正准备进门,看到两位小主子,连忙避到一旁。
庄焰认得领队的女官正是尚食局的闵司药,此来大略是来给太子妃送药的,庄焰便留下询问了一番,方才放了她们进去。
庄煜跟在庄焰身后,却留意到在闵司药的身后,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宫女,正自以为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他,顿时有些不喜。
庄焰正好回头,瞧见堂弟皱眉,便瞥了那宫女一眼,转而问闵司药:“闵司药,那位宫女是?”
闵司药回头一看,回道:“那是尚食局的贾女史。”
庄煜一挑眉,他如今对于贾这个姓氏有些敏感,想起回京之后对贾府的调查,得知他们家中有一女孩,正是送进宫里做了宫女,不过凭贾家的势力,做个小小的无品级的女史,也并非不可能。
庄煜想到,便开口询问:“名字呢?”也不知眼前这个女史是不是贾家那个。
闵司药虽然奇怪两个小主子会对一个女史感兴趣,却也不敢探究只能回答。
不过还不等闵司药开口,那贾女史已经先行行下礼去,回道:“奴婢名为贾元春。”贾元春的神情平和镇定,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不卑不亢的,倒和一般的宫女和女史不同,叫人印象深刻。
庄煜略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若非贾家先叫他生了不满,看这个贾元春倒还真有些特别,尤其是那种浅而温柔的笑容,很容易就叫人心生了好感。
只可惜,庄煜因着黛玉中毒之事对贾家有些不待见,很难因为贾元春的一个笑容就改变了观感,故而生不出半丝亲切感来,转身就准备离开。
却是庄焰突然问道:“哪个元字?”
贾元春微微一愣,连忙恭声回道:“奴婢生于元月初一,故而娶名元春。”
庄焰皱眉,冷然道:“改了吧,这个元字,不是你一个女史该用的。不若改成源头的源字,也能应景。”
贾元春呼吸一窒,指尖有些微掐掌心,回道:“名字是奴婢的父母所赐……”她最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个难得的生日,都说是必有大造化的。可自打进了宫,却发现自己很难出头,如今竟是连这个名字也留不住了吗?不,她既已进了宫,除了搏一把,可没有什么退路了。这个名字不能改,改了名字,是不是会连她的命运也一并被更改?
“大胆,皇孙殿下吩咐,岂由得你辩驳?”开口驳斥贾元春的是闵司药,“皇孙殿下赐名,是你的荣幸,还不快谢过殿下恩典?”这宫里,被主子赐名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女官,多得去了,她贾元春怎么就觉得自己是例外的?更何况,庄焰不过改了她名字中的一个字,而且也确实因为那个字不妥当的缘故。
贾元春砰地一声跪地,脸颊微微地仰起,姣好的容貌,微抿的唇角透着一股难言的倔强:“元春虽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史,可进了这宫,再不能在父母亲膝下尽孝,父母所赐名字,奴婢……奴婢……”眼眶微微发红,却仍抿着唇不肯掉下一滴泪来。
贾元春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却已经表示得很明确了。
庄焰眸色一暗,斜眼瞥见太子和庄晔远远行来的身影,突然问闵司药:“这贾女史,原本是在哪里当差的?”
闵司药本就担心因贾元春得罪了庄焰,听得庄焰如是问道,更不敢怠慢,忙回道:“贾女史原本在尚仪局刘掌乐手下当差,弹得一手好琴。”
“这样啊。”庄焰留下意味不明的三个字,转身拉着庄煜就走了,倒也没提叫贾元春改名的事情了。
庄焰和庄煜迎面便撞见了从玄康帝那儿回来的庄暘和庄晔,行过礼后便继续朝外走。
两人尚未走远,便听得身后传来庄晔的大嗓门:“既然愧疚于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又何必进宫?贾国公府的大姑娘,谁还能逼着她进宫当宫女不成?”
庄焰和庄煜没有回头,反正有庄晔出头,他们就只要等着看结果就好。
果然没几日,消息就传来了,贾家老太君亲自给贾元春改了名,那中间不妥当的“元”字,却并非改了庄焰提议的“源”,而是庄晔重新赐下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