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当先疾步奔出客厅,与童子抱个满怀。
忙把童子自怀里扶起:“发生何事?怎地如此狼狈,鄂华?”
童子此时灰头土脸,不细看都认不出本来面目,见到陈留,心神一松,便止不住的大哭。
闻声而出的勇王,看着眼前一幕蹙起眉头,问陈留道:“验师,发生何事?”
陈留自己也想知道结果,遂再问童子:“灾佘,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不是与鄂华一起练习,怎地如此狼狈?”
童子灾佘也就是打水的那位,听陈留问及,顿时悲从中来,一屁股瘫在地上,嗷嗷哭道:“出事了,出事了,所有的尸体都起火了,全没了。”
“什么?”
“什么?”
勇王、陈留,俱是大惊。
灾佘哭的伤心,抽抽噎噎道:“我与鄂华练习时,鄂华手抖把内里一处切坏,后来……后来不知何故,陈放在义室的尸体,突然起了火。
我和鄂华想把火扑灭,可是……可是,那火怎么也扑不灭,越扑越大。”
“那?那……那鄂华?”陈留顿时心中不安扩大。
“他……他说祸是他闯的,叫……叫我先来告诉大人。”
说罢,灾佘忍不住又是放声大哭。
说到底,两人面对尸体再如何平静。终究难逃害怕的天性,终究也有害怕的事物。
加上两人自幼一处进入抚灵阁,至今有数百载。这多年相处的情谊总是做不得假,却眼看着人没了。
叫他一个孩子,如何经受得住?
陈留听罢,人已似流星般射到义室脚下。说是义室,也只不过是他停放尸体作研究的地方。
如今真如灾佘说的那般,浓烟滚滚。
勇王随后而至,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看向陈留:“验师?”
这声验师,忽如细针扎进陈留双耳,登时身形一晃,射入浓烟之中。
勇王大急,伸手欲拉。却拽了一个空,登时捂住口鼻意欲同进,被后到的周乙拦住。
周乙道:“殿下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
“本宫……”
不等他说完,周乙道:“殿下稍安,属下进去看看。”
说完,转身掩了口鼻窜入浓烟之内。
然义室之内火光冲天,又兼黑烟滚滚。周乙冲入其中,顿觉此焰非比寻常,霎时往周身罩了层仙光护体,才勉强把这不适感驱散。
随后往里寻找,大喊到:“陈验师?陈验师……”
话未说完,一旁存放瓶瓶罐罐的木架在绿幽幽的火焰中,烧的四分五裂,最后化作齑粉消失的干干净净。
火光中,那消散的齑粉一点点腾起,宛若夏夜里的流萤。
好看是好看,就是这危机有点骇人。
周乙刚避开木架,那厢头上的青石板,也被烧的轰隆隆往下掉,一看这情形,心知不能再耽搁。
否则,义室必塌。
实际上,义室并非建在地面之上。而是在山腰处开辟的洞府,专门用来停放尸体。
寻常火焰在此,其实只能作照明之用。这还是灯油或蜡烛是特制才行,否则无法点燃。
像这样的,实属罕见。
庶几,又一面墙应声坍塌。露出了里面的光景,那儿本是陈留用来存放重要物证或脏腑,此刻也被烧的所剩无几。
唯一看上去还算完好的,便是自鄂华身下找到的这颗心,其他的都被烧毁了。
便是鄂华自己,在陈留赶到之时也已经丧命,便是尸体也让大火吞噬过半。
等陈留回过神时,那剩下的一半也近乎殆尽。瞧见了尸体下压着的残缺铜盘,他立马明白鄂华这么做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在火焰将他全部吞噬的刹那,拂袖卷一道流光袭入其中,带出那颗完好的心。
也是若有脏腑中,唯一幸存的。
饶是陈留见惯了生死,此刻也不禁悲怆落泪。
这傻孩子,定然是以为已经惹怒亡灵,触发大火。见火势无法扑灭,便想着救下这颗心,弥补自己的过错。
不曾想,这一进来便再没有回头的路。
诚然鄂华死前也确实如此想,他以为自己那一下哆嗦触怒了亡者,犯了众怒,所以那些尸体都在一瞬之间突然起火。
他和灾佘想把大火扑灭,不料火势越烧越大。眨眼的功夫,义室变成一片废墟不说,还开始吞噬四周墙壁。
他觉得祸是自己闯的,就叫灾佘先去通知大人。自己往密室里走一趟,虽然他不晓得大人有没有验出结果,但看灾佘把物件都放进密室,想来也觉得很重要。
所以他祭了一身仙光,便冲进密室。可到底是修为薄弱,根基不足。所谓的仙光,连个几息都没撑过。
很快他就感到不行,只是在倒下的刹那,看见被火光吞噬的案台,顿时拼着最后一口气力,将铜盘拽下,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盘内五脏六腑。
只可惜,余下的脏腑都被化作飞烟。独那一颗心,侥幸逃过此劫。
周乙看向那具开始渐渐消散的人形痕迹,顿时鼻头酸楚一片。别过脸,敛了敛心神,对陈留劝慰道:“陈验师,我们先走吧。
不能……叫鄂华的死白费。”
陈留闻言,如遭雷击。
对啊,他不能叫鄂华枉死。他得找出真凶,替鄂华报仇。
只是,他没想过,所有的尸体都没了,等同所有的痕迹被抹除。
要找真凶,谈何容易。
顿时匆忙擦了脸上的泪痕,对周乙道:“对,你说的对。
咱们,咱们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