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天子又提起谥号的事情,三人反应出奇的一致,皆是保持缄默,半个字也不说了。
小皇帝终究是沉不住气,心中动了,也懒得再演昏君,脸上收起了刚刚的戏谑,下出最后通牒:
“不是顾左右而言他,便是闭口不提言,你们真当朕转授兵权之事,是只敢嘴上说说么?”
“陛下,这……这更讳之事,绝非臣等所能决断……”
钱仕林硬着头皮挤出一句,结果话才刚刚说到了一半,便被小皇帝开口给堵了回去:
“你们三人既然决断不了,那便找个能做决断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朕来提醒么!”
说罢之后,李彧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手持着茶杯轻轻一抿,杏眼的余光微微下睨。
孙若昌此时偷偷往上瞥了一眼,却因为天子端着茶杯的手、遮挡住了龙颜,使他瞧不出皇帝是个什么表情。
而后李彧正要放下茶杯,手上刚有一点微小的动作,便把这兵部左侍郎给吓地一惊,赶忙低下了头。
见此情景,小皇帝心中冷笑一声,嘴上则催促道:
“阁臣之中,有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皆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他们之中谁能做主,你们喊来便是!
另外,别说什么‘尚需从长计议’,‘不可妄下断论’这类的废话,假使再让朕从你们三人言语中,听出有推诿之意,便给朕滚去午门之外,自领一顿廷杖!
朕虽使唤不动你们,但小施惩罚以作告诫,总还可以的罢?”
朝臣们联合起来,对这个尚未完全掌握权力的皇帝,可以有效钳制;可他们单个拎出来的话,于衍生至顶峰的君权面前,着实有些不够看。
不过这几位兵部的大员,倒不是完全因为对皇帝的惧怕而噤若寒蝉的;他们更多考虑的是:不能轻易表态;万一说错了什么话,授与小皇帝把柄,进而引得整个内阁都完全被动,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至于天子扬言要将兵权归于懿安太后,自从皇帝说出更易谥号这个条件后,威胁性就大大下降,反而成了一笔谈判的筹码。
所以他们宁可一言不发,干跪在这里跟皇帝耗着,等小皇帝要是无奈之下,把其他阁臣喊来,那到时候有什么责任,就是大家一起担待了。
至于在这里被骂几句,仅仅是难听些,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恶果。
总之,这三个人精或许办事能力不怎么样,但撇清关系、审时度势的功夫,倒是一流。
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若是没什么这层功夫傍身,他们也爬不到这个位置上。
小皇帝终于是失去了耐心,直接撇下他们,转头唤过了荆云海,吩咐道:
“你回乾清宫点几个熟门熟路的太监,让他们速速出宫,召各部尚书、以及礼部左右侍郎入平章阁,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荆云海随即领命而去,小皇帝也不想再呆在这平章阁内,冷冷地望了跪着的三人一眼后,背着手往阁外走去,一旁的李云棠未有犹豫、紧随其后。
等到这一主一仆到了外面,小皇帝冰冷的声音又传了回去:
“还跪着那里做什么,是等着待会一众尚书、侍郎到了此阁中,前来观瞻你们的英姿么!”
三人闻言如释重负,口中连道“谢陛下隆恩”之类的话语,互相搀扶着起了身。
再说走到乾清门前广场的两人,李云棠望着眼前皇帝略显单薄的身影,渐渐怔地入神:
这小皇帝在他面前虽说是各种的小女儿态,但是真到该强硬的地方,她表现得却是丝毫不怯懦。
例如早朝之时,面对朝臣可能对其名字产生的质疑,她不卑不亢地提前释疑,使百官心悦诚服。
虽说这话稿由李云棠所拟定,但是皇帝年龄未及束发,便能完整地表演下来、丝毫不露怯,光是这点便已经殊为不易。
作为对比,后世有些二十多岁的大学生,毕业论文答辩时,面对四五个导师,便表现得吞吞吐吐,连话都说不完整;双方的差异,可谓云泥。
再说刚刚面对兵部的三位官员,小皇帝说话的时候,寥寥几句便能震地他们战战兢兢、汗流透背;不说话的时候,手上一个轻微的动作,便能吓得他们目不敢视。
这份气场,李云棠刚刚瞧见之时,也是微微诧异。
权力这玩意儿,像个放大器一样,一个人越是自信、身上气场越是强大,权力对其气势的增幅也就越明显;从驭下姿态这一块,小皇帝不说出类拔萃,至少肯定是合格的。
但她的缺点,也是较为明显;一则考虑事情不够全面,难以透过现象看本质;二则年轻气盛,做事有时候显得冲动。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到李彧头上,源头还在大行皇帝那里。他早早地撒手人寰,小皇帝尚未接受完整的帝王教育、便被赶鸭子上架,帝王心术,尚不成熟。
再说了,若是小皇帝什么都无师自通了,那还要他李云棠做什么?
把这涉世未深、英气内敛的少女,调教成为君临天下的女皇帝,难道不是这世间,最为有成就感的养成计划?
小皇帝自然是不知道身后之人心中所想,瞧见已经远离了平章阁后,回身问道:
“云棠,你说这方法,能逼地他们更改谥号,依朕看来,也未有效果,还弄得朕有些……骑虎难下了。”
“没有效果么?”
李云棠面色如常,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如果皇爷不提兵权这事,召阁臣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