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定这边交了七星宝刀回到帐中。
杨定有意卖弄,举着酒杯矜持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天子有意给郑县之战的几大功臣封侯,董承、张济已有亭侯了,要进一步封乡侯,初次授爵的轮到了我与杨奉。”
“白波贼,也配与将军并列?”
“就是,杨奉是什么东西?猪狗一样的废物,如何与将军并列?”
“郑县之战如果不是将军这般中流砥柱,官军根本不可能坚持下来。”
早有不耐的将领开始了起哄拱火,杨定却笑了。
“我是乡侯,自然不与亭侯并列。”
自有心思缜密的将领提出了新的建议:“莫不是有诈?咱们擅自攻打段煨,说不得恶了天子,想把将军诱过去砍了脑袋。”
“胡说什么!”杨定有些不悦,“刚才刀在天子手中都没砍我,那时候我还没着甲,如何天子给我封侯,就要砍了我?更何况,说了让带兵,办完封侯仪式便回来。”
杨定这句话直接让诸将愣住了,真封乡侯啊?不是朝廷耍阴谋诡计?
这多少让人眼热了,这可是能世袭的乡侯。
“将军还是小心些,自出长安以来,有传闻天子其人诡计多端,若是只带百十兵,顷刻便被人拿下了,根本不顶用。”
“不。”杨定的面色也有些古怪,“朝廷那边说可以带一千骑,其他将领只能带五百骑,在空地上举行大典,哀悼阵亡将士、奖励有功之臣,举行完大典就可以走了。
他们的军队开拔继续东行,我们想干嘛朝廷不管。可以继续打段煨,也可以跟上去,只要不投李傕就行。”
“将军带一千骑,张济董承杨奉和天子各五百骑,人家也是两千骑,那不如直接把这小五千兵都带过去。”
“蠢货,都带过去,这边刚一拔营,段煨打出城来怎么办?”
诸将争吵不休,倒是终归有明白人给了个妥帖的建议。
“将军且按约定带一千骑过去,离得远一些,哨骑撒的也广一点,就这点距离,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杨定想了想,最终颔首。
“不过还不能临时赶过去。”
“为何?”杨定此语多少让人心头不安。
杨定解释道:“天未拂晓就得举行仪式,时辰是错不得的,这里离着举办仪式的地方又有将近二十里,夜晚若是出发,真有个歹心被半路伏击了更加不美。”
“我的意思是,干脆就头天先过去,扎好营垒。晚上轮班休息,衣不解甲马不卸鞍,若是万一真有差池,无论是据营而守还是直接冲杀出来,都好说。”
“将军说得对!”
杨定这番话倒是让众人折服了,考虑的很周全,临时抹黑出发,确实还不如头天出发侦查好地形建立好营垒来的安全。
只是过一夜而已。
只要有完备的营垒壕沟,哪怕是一千人,官军也不可能在夜晚攻破。
因为攻坚本就困难,更何况是夜战,具有夜战能力的士卒并不多,在夜晚中如果驱动全军强行出战,反而极大概率会因为各种情况自行崩溃。
假如真有个万一,坚守营垒约定好时间等待援兵是最稳妥的,情况紧急些,也可以直接骑军冲出去。
反正哨骑撒的广,也不可能被四面包围。
至于朝廷...朝廷这次很有诚意,也说的清楚,所有人都授予爵位,除了列侯还有几个关内侯,你不来肯定没有你的。
你若是来,离得远一些扎营也无所谓,反正在两不沾的空地上办大典,坦坦荡荡也不虞被包抄突袭。
杨定对于爵位是实在没有抵抗能力,思虑再三觉得这事妥帖,便答应了下来。
——大不了情况不对掉头就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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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刘弋,等他提着七星宝刀在王越、胡车儿等人的护卫下打马回到营中。
正想来一句“北斗七星高,天子夜带刀”的时候,却又收到了来自董婉的传讯。
“贵人和阿爷在一起,等着见朕?”
“是,陛下。”
看着这名董婉身边的侍女惴惴不安的样子,刘弋思虑片刻,直接说道:“好,马上就去。”
刘弋回头一看,出门竟然身边一个文臣都没有,想找个人商量都没人。
这不由得让他执着马缰原地发呆了刹那。
作为官制改革的某种试点或者说破冰,刘弋重新设立了秘书监,把草拟诏书和侍从参谋的职权拢到了一块,大约就是中书省门下省合并在一起的一个雏形。
秘书监这个机构,在延熹二年(159)就设置了,当时属于太常寺,负责皇室图籍,后撤销。现在重设的秘书监,除了名字一样,其他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大约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托古改制”?
不算是什么大胆的尝试,也没有触碰谁的利益...东汉帝国运行到了这个年头,尚书台都开始成为实际上的政府决策机构了,所谓的“三公九卿制”也仅仅只存在于名义上。
换言之,要是三公之首的太尉杨彪,没有“录尚书事”这个职衔,他就只是个空头太尉!
而之所以步子迈的这么小,其一是试探一下朝廷官员的反应,其二是还不确定是不是就真的能打败李傕重回长安,其三嘛,就是秘书监里的这些人,诸如纯粹用来拟旨的王粲、预备用来当御史的司马芝,以及参谋军略的法正,沟通政务的杨修,这些人的资历都太浅太浅,骤升高位对于他们来说是祸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