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双方最精锐的重甲集群投入战场后,便是掷下了胜负手,由重甲步兵或重甲骑兵中的一方彻底切开敌军阵型,继而大量的后续部队随之涌入。
但事实上呢?
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双方的重骑兵和重步兵,一开始的冲击,虽然也是势均力敌,但随着双方越打越近,战斗的形式就发生了变化。
铁浮屠的重骑兵,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只有区区千余人,而大戟士的重步兵,则有着两千之多,一时间竟然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而且因为重骑兵冲的太快,后续的官军步兵很容易就追赶不上,这样下去,铁浮屠冲的越深,损失只会越来越严重。
同时,也恰恰是因为这种过于深入的冲锋,扯动了敌军的阵型。
换言之,大戟士和先登营已经在官军的中军形成了一个“凹”,而最中间的针尖部分,又被铁浮屠顶了回去。
造成的连锁反应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以中军为核心,整条延绵了十几里的战线上,像是猛烈地荡起了一阵波纹。
这一丝波纹,很快就演变成了海啸。
兵力被不自觉地裹挟到了中间,部队的建制被打乱。
敌我之间的秩序、友军与友军之间的联系,被来回滚动的波浪式战线裹挟着彻底失序。
所有负责指挥的将领都很快意识到,想要精确地传达命令,已经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并且随着混乱的愈发扩大,这种局势开始变得不可逆了起来。
于是,决定战场走向的因素,从将帅的指挥,精锐部队的表现。
演变成了普通士卒的坚韧与勇气、甲胄的装备率...等等可以归纳为从心理到生理一系列因素的综合水平。
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
铁浮屠们的冲锋虽然很犀利,但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够奏效,更何况,他们也需要休整,而敌军也在调整着阵型。
一旦敌军的阵型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那么就是铁浮屠的死期。
这是一场没有太多哀嚎的战争,但却充满了血腥。
骑士们沉默着冲锋,闷哼憋在了面甲里。
这种惨烈程度,比之前在战场上的其他厮杀,还要残酷许多倍。
而作为敌人,在先登营的配合下,大戟士们的冲锋,也让官军的防线出现了漏洞。
敌军的冲锋越来越顺畅了,很多人甚至不再需要指挥官下令,自主做出了判断,这些判断也会传递给身后的部队,使得官军在某些段的战线崩溃,变得更加迅捷。
小股部队就像是洪流中的一叶扁舟,随着洪流左右摇摆,不受控制。
双方在不同地点同时发生的无数支小股部队的后撤和溃败,使得整支战场,已经变得一片混乱。
而使得这种混乱达到某种程度的高潮的,则是砲车投掷的火药罐。
官军的砲车,在西面山头的战斗逐渐结束后,也陆续地调整到中军方向,并开始发射。
火药罐的动静很大,特别是炮弹爆炸的瞬间,产生的巨响,更是震耳欲聋,让人感觉到,仿佛空气都在颤抖。
而大量的黑烟在袁绍军的阵型中升起,更是加剧了这种混乱。
“快跑!“
不少袁绍军士兵,从来都没有见过火药罐,惊恐万状地大叫着。
甚至有军官,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踪迹,剩下的士兵们,更加慌乱,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有逃跑,才是唯一的出路。
大戟士的重步兵们,虽然也在奋力冲锋,但他们的作用却变得微乎其微了。
久战乏力,阵型被切割,编制被打乱,体力逐渐流失...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甲胄越来越重。
这种情况下,大戟士们的冲击,也变得迟缓起来,甚至还不如普通的步兵冲锋了。
同时,双方最大的两个战团之间距离正在逐渐缩短。
“快看!前方发现大批的敌军!“
一个校尉,在冲出战场不久,就发现了一支骑兵队伍,顿时,一声惊呼声,吸引了袁绍中军侧后负责指挥的将领的注意。
敌人的大股骑军居然从侧翼绕过一个大圈子,穿过了自己家的右翼,直奔战场正中而来!
“该死的,快回防!“
一名大将怒吼着。
大军已经被牵绊住,若是不尽快阻止敌军,大戟士们就要葬送在这里。
但此刻,敌军的冲锋速度实在是太快,已经不是他们想躲避就可以躲避的了的。
轰隆隆!轰隆隆!
轰鸣声中,大批的骑兵,直接撞上了袁绍军。
一道道黑影,在战马的背上飞驰而过,一个照面,大戟士们最后坚持着的阵型就被淹没冲散了。
这支骑兵的冲锋,在这段阵线上,犹如绞肉机一般,不仅仅是将敌人撕碎,同时,还把战场上的所有生物碾成肉泥,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重甲士卒,在这股狂风暴雨的冲击之下,就如同被抛弃的小草一般,不堪一击。
这样的场景,让袁绍军士卒们的信念,遭遇到了严重的摧毁。
——是禁军。
在刘弋的力主下,朱儁率先扔出了手中仅存的牌。
袁绍看着远方的战局,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既不是懊恼,也不是焦虑。
反而像是一种...解脱。
麴义刚想说什么,袁绍就抬起了头,他的眼角靠近鼻梁的一侧,有几丝明显的血丝。
麴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止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我知道,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