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飘飘见了皇帝,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不曾认识过他。
他和善白皙的脸怎么会如此陌生?
也许是因为这张脸从来没有存在于自己的梦中。
而自己来到京城后,也只见过他区区几面。
他封自己为郡主,又封自己为宗姬,说要给自己公主的殊荣,可是到最后,却将自己指给了那个野蛮的蒙古王子?
这一切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可是自己却不能跟他说,在这里连叫他一声爹,仿佛都是大逆不道的。
皇后会不悦地训斥自己,如平姑姑会冷着脸受到责罚,姑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受连累……
真是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不过,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缩头缩脚,什么都不敢说的胆小鬼了呢?
耳边传来太监念着的封赏,她却一个字也没有听懂,大概是在这皇宫里她原本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太监已经念完封赏,要众人叩头谢恩。
她愣了一下,被如平姑姑捏着胳膊提醒方跪了下去。
皇后却发现了她的迟疑,瞟了一眼先跪下去的王飘然,“圣上您看,月华高兴地都忘记谢恩了,还是瑞国公好家教。”
“怡德郡主礼数周全,封为古月国二王妃的确合适。”皇帝颔首,再看向白飘飘,不由心生不悦,“月华,蒙古国幅员辽阔,茂巴思深得蒙古王喜爱,极有可能继承王位,你若成为一国之母,不懂礼数规矩可是不成的。你可知道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更是我们大凉?”
白飘飘直直的看向他,极其缓慢却又坚定地摇摇头:“不知道。”
皇帝眉头一皱,语气中已有责备之意,想起刚才皇后之语,面色更加阴沉:“你可是对茂巴思不满?可据太后所言,他是你亲手选择之人,如今心愿得偿,怎么半点喜色也无?身为大凉宗姬,岂可朝三暮四、出尔反尔?”
“我没有。”
皇后忙道:“圣上,这三个孩子的夫婿都是自己选的,于咱们大凉开国至今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岂有不满意之理?也许是月华宗姬还有别的意中人也未可知。”
白飘飘目光明澄,看着皇后,刚想开口说“我有”,如平却抢先一句,“回禀皇后娘娘,宗姬殿下大病初愈,精神不济,还请娘娘宽恕。殿下心内喜悦,只是仍为尚未出阁的女子,谨守礼数,自然矜持一些。”
皇后一笑,话语之间却不似笑容这般和煦:“帝后之语,岂有奴才插嘴之理?!如平,本宫看你是在瑞国公生活太久,忘记了宫中规矩!长公主该好好管教你们才是。”
如平忙伏在地上,“请皇后娘娘恕罪。”
“如平?”皇帝这才想起了她来,“仿佛是侍奉玥懿皇贵妃的?”
“正是奴婢。”
“朕记得玥懿皇贵妃生前最喜两个宫女,另一个叫……”
“回陛下,是如清。”
“对,是她,她在哪里?”
“如清前日见罪于荣润公主,被罚入浣衣局劳役。”如平垂首答道,丝毫不提皇后责罚之事。
“荣润那丫头……”皇帝叹息一声,“罢了,叫如清仍回瑞国公府去服侍皇长姐吧,如今寒冬腊月,青杏在天有灵知道也会不忍的。”
“奴婢谢圣上怜老惜贫,隆恩浩荡!”
“平身吧。尔等日后需尽心服侍,万不可再出差错。”皇帝吩咐宫人捧来一个紫檀木箱,精美异常,“这是玥懿皇贵妃的旧物,月华你拿着,算是你母妃为你准备的嫁妆。荣润那里有皇后照顾,朕就没另赏赐给她。山高水远,今后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留着做个念想吧。”
白飘飘接过箱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却燃起了希望,也许面前这个爹还会听自己一句话,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爹,我其实并没有……”
皇后淡淡一笑,打断她:“月华宗姬这话不妥,你早已不是乡野村民,要称圣上为‘父皇’才是,称自己为‘儿臣’。怎么?长公主没教导过你?!就算长公主贵人事忙,那些做奴婢的就不知道提点主子吗?!是怎么当的差?!”说到后来,已经变成厉声的指责了。
如平忙又跪下:“娘娘恕罪,奴婢甘愿受罚。还请皇后娘娘宽恕了宗姬殿下。宗姬殿下受封时日尚短,又一直在病中,万望圣上明断。”
皇帝长叹一声:“既如此……”
“既如此,”皇后忙接过话来,“圣上,不如由臣妾来教导吧。正好荣润也出嫁了,延春宫也空着,正好接月华宗姬入宫如何?趁宗姬出嫁之前,还有一段时间,臣妾一定好好教导,定不会叫宗姬嫁入蒙古后失了咱们大凉的颜面。”
如平面色一凛:“回禀娘娘,此法虽好,但宗姬尚未痊愈,恐怕过了病气到延春宫,恐惊扰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本宫贵为一国之母,吉星高照,自有神仙庇佑,”皇后目光一沉,“岂会不虞?圣上,您说是不是?宗姬在我这是极好的,将来也如荣润一般从宫里出嫁,风风光光,晓谕六宫,玥懿皇贵妃知道也会高兴的。”
这话正说在皇帝的心坎上,青杏就是他那道散不去的白月光,“皇后有心了。既如此……”
“长公主觐见——!”
太监话音未落,长公主刘珏已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拜见圣上。”
“皇长姐来得正好,赐座。”皇帝笑着,“可去看过母后了?”
“回圣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