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闷口烟,面带愁容,“而咱家烧砖用的都是黏土,等洪水退去,挖机被稀巴烂糊住,自身又无法启动,拖拉机打滑……”
“所以,直到现在还丢在原地?”
“嗯。”
张伟点点头,“另外,咱家没住人的那两间房子,堆满砖机杂物,放不下这么多水泥。”
“砖厂有空地没?”
“有,窑洞全空着。”
“那就去砖厂。”
烧砖需要粘土。
数遍十里营,有黏土的地方,唯有‘大泽’。
大泽,顾名思义,一片辽阔的洼地。
曾经黄河从此过,筑堤修坝,用的全是黏土。
后来黄河改道,留下八百里水泊。
再后来,水泊消失,仅剩一条条黏土岗和黄河冲积的盐碱地。
盐碱地,又叫‘不毛之地’,在这年头,完全无法种植庄稼,因此诺大土地,一直荒废。
等到八十年代,十里营考虑到乡里发展,来此投资砖窑,受资金影响,就起盖一座老式的一部火,拥有16个门洞的轮窑。
然而,烧窑是个技术活,乡里搞来搞去,不是烘窑的时候烧裂窑墙,就是急升温整塌拱顶,又或者将窑头烧倒,频繁出现‘过火砖’和‘裂纹砖’。
折腾好几年,亏了几十万,凑巧官企私营化改革,最终便宜老顾。
老顾不懂砖窑,但喜欢瞎折腾,五湖四海到处摇人,请来一批又一批专家,嘿,还真烧了起来。
再然后,就有了老顾辉煌发家史,和成为全乡首负的故事。
顾安民一边开车,一边倾听张伟讲述。
等路过派出所,跟李干事告别,随后一路南下,进入大泽,跑上五里地,来到建军砖厂。
远远望去。
辽阔场地上,横成排,竖成列,摆放着无数等待晾干的砖坯,它们或散乱,或坍塌,或化成土堆…
而避免其暴晒的草席,被洪水卷进路沟,即便相隔甚远,依稀可以闻到沤烂的馊味。
砖窑前,煤矸石粉碎机、混合搅拌机、码坯机、分坯机……全都沾满干裂烂泥巴。
砖窑后,顺着一条长满杂草的沟壑小路,数不清的白砖垛林立左右,延伸向视野尽头。
白砖垛,也就是以前的红砖垛。
由于严重返碱,酷似长白毛,析出盐晶一般的物事,因此变成白色。
如果拿去砌墙,且不说能否与混凝土粘合,哪怕砌墙成功,后续刷腻子、喷涂乳胶漆,必然鼓皮、干裂,甚至无法贴瓷砖。
并且,经过风吹日晒,红砖粉化、脆化,说不定已经变成饼干,一掰就碎。
整个砖窑占地150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盖满建筑看不出什么,但若以这种方式铺满所有场地……
壮观场面令人头皮发麻。
再加上,
维修挖机需要花钱,
清理场地需要花钱,
重启砖窑需要花钱,
恢复生产需要花钱……
顾安民深吸一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绝望,“不要怂,万能小顾绝不会被烦恼熬秃头!”